《医女锋芒,我娘子很嚣张》 第1章 回京 濛濛细雨笼罩着大地上的一切物什,让人心都裹着淡淡的忧郁。 却是这连绵不绝的阴雨天,让封长宁得以逃脱那个令她获得新生,却又桎梏她的地方,终于踏上了回京之路。 这一刻,她等了五年,却再也不能回自己的家。 物是人更非。 五年前她被害而亡,再次醒来却已不是自己。 许久后她才能接受新身份——母亲早亡,寄人篱下的定宁侯府表姑娘苏言裳。 她接收了对方的记忆,苏言裳正是在京城出了事,她才得以借尸还魂。 她敲响了定宁侯府的门。 待客的厅堂中,初学管家的定宁侯府大姑娘冯佳贤独自招待着客人。 见到苏言裳那一刻,她暗暗掩下了心中的惊讶,还有丝丝自己都没发觉的不安:怎么可能是她,还有她的长相...... “言裳表妹,真的是你?我没看错吧?”冯佳贤眼中满是惊喜,然后便含泪捧起苏言裳的手,轻轻放在自己手心,激动又担心道,“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苏言裳看向对方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五年前的元宵节,冯佳贤的乳娘带着二人出门看花灯,她走丢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了的呢?我娘派人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你。”冯佳贤关切问道。 若是真的苏言裳,她就真的信了这无懈可击的关心。 “佳贤表姐,你在说什么?我为何要逃?”苏言裳眼神澄澈,似不明白对方的话。 但此时她的心里已如明镜,这个五年前和原身无比要好的表姐,如今对她表达无限关心的表姐,定与她的失踪脱不开干系。 看来这侯府也是龙潭虎穴。 但即便危险重重,她也是要回来的。 “哦......那......那么言裳表妹,这些年你去了哪儿,你可知道我娘对你有多担心,你既然没事,怎么也不给侯府来信?”冯佳贤很快掩饰了心中的不明思绪。 “佳贤表姐,我现在能否见见姨母,我想我理当向她当面道歉。”苏言裳语气温柔中带着满满的歉疚。 冯佳贤面露难色:“表妹,我母亲她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加上你失踪的事当年差点儿影响了侯府的名声,贸然带你去见她,怕是会引起她的心绪波动。” 没等苏言裳回答,她再次上前握住对方的手:“但你放心,过些时候我定会带你去见她,我且安排你住下,其它事稍后再提,你就不用操心了。” “好。” 冯佳贤安排了院落便离开,面上充满暖意的微笑顿时消失。 苏言裳回来了,虽然穿着朴素,但却比从前漂亮了许多。 好在她还如从前般胆小怕事颤颤巍巍,而且还是那样愚蠢。 这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母亲与人为善又心性软弱,知道苏言裳回来,定然会因为愧疚而加倍对她好。 但只要祖母在,因她失踪在先,想要在侯府讨生活便没那么容易。 冯佳贤思考着苏言裳的到来对她的影响,稍微调整了心绪,回了自己的院落。 侯府的丫鬟带着苏言裳和她的婢子二人走了差不多两盏茶的路,才到了许久无人居住的墨柳苑。 一路上,那丫鬟颇多抱怨,将人送到目的地后,她面无表情道:“我家大姑娘过几日就要参加信国公府的赏花宴,怕是没空来这边,请表姑娘就在这墨柳苑待着就好,千万莫要胡乱出去溜达,以免冲撞了贵人。” 丫鬟说完便转身离开。 “侯府的下人都如此嚣张吗?”苏言裳的婢子铃铛大开眼界却气愤难当,“她主子可比她温柔多了。” 她是苏言裳在回京的路上救的,甘愿卖身报答她,于是做了她的丫鬟。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看起来很凶,但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和你凶,只是单纯地发泄积攒的不满罢了。” 苏言裳一边说一边收拾着床铺。 这五年她一直是自己收拾家务,有时候还帮着师父收拾,这些事已经做得相当麻溜。 铃铛见到,赶紧上前将活抢了过来。 “而有些人看似温柔,实际上却心如蛇蝎。” 比如她现在的表姐冯佳贤,比如上一世将军府里的那些人模狗样的妾室,哪个不是温柔可人我见犹怜,哪个又不是披着羊皮的狼。 只有她人善被人欺,到死还软弱、忍耐。 苏言裳的双手已不自觉握成拳。 现在她回来报仇了,五年了,你们还活着吗? 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她亲手来宰,听她说从前不敢说的话,看她做从前不敢做的事。 是的,她的灵魂不属于苏言裳,而是大将军府已故的将军夫人封长宁。 而且,在她被人害死之前竟然还收到了一封休书。 要知道当时她已有孕七个月。 看到休书那一刻,她激动早产,在京郊别庄生下孩子。 只是还没止血,便被人追杀坠崖身亡。 狼狈至极,惨烈至极。 当时为了引开追杀者,她让丫鬟带着襁褓走了另一条路...... 而她,亲自带着的,是双胞胎中的一个死婴。 那个孩子,因苏言裳太过伤怀,没了力气,大概在肚里憋久了,出来就没气了。 重生后,她就想寻找丫鬟带走的那个孩子。 大师算出她的孩儿还在世,而且在京城方向,富贵人家里。 这是她回京的主要原因,也是她变成苏言裳后决定“回”定宁侯府的原因: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权势就是人脉。 “难道咱们就一直住这儿吗?按照刚刚那丫鬟的说法,还不知道那大小姐什么时候来呢!”铃铛一边收拾,一边担心道。 “放心,很快我们就会被请出去了。” 一直住在这儿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一直不出门可不行。 她不急着见姨母以求帮忙,而是有了其他考量。 “姑娘怎么知道?”在铃铛的心里,姑娘总是话少但笃定,她无理由就信任她。 “刚刚那丫鬟不是说了,信国公府准备举行赏花宴。” “赏花宴关咱什么事啊?那侯府的大姑娘不是不让咱们到处溜达吗?”铃铛不解道。 “因为救你之前,我还救了另一人。” 99mk.infowap.99mk.info ?t=20230107034959 第2章 国公府有请 苏言裳还救了国公府的人,当时她只给开了十日药,算日子也快到换药的时候了。 她不担心对方回了京城会不再找她,因为开药之时她就说了,药物只是辅助,针灸才是主要治疗手段。 而这一手针灸,她有信心。 细雨浇不灭窗外斗艳的百花,侯府的姑娘们这几日都在铆足劲,准备参加信国公府的赏花宴。 冯佳贤拿到了几匹珍贵的布料到了倚兰苑,给侯府的姐妹,主要是老夫人的侄孙女贺彩璋挑选。 贺彩璋是冯老夫人娘家——德远伯府唯一的姑娘,是老夫人的侄孙女,三年前到了定宁侯府之后,就一直住在府上。 德远伯府日薄西山,冯老夫人很是偏爱贺彩璋,好东西都想给她,特别是沈氏手里的东西。 冯佳贤知道这一点,为了让祖母高兴,她给了贺彩璋许多好东西。 几人聊得兴起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进倚兰苑。 “这慌慌张张是要做什么?”老太太最见不得下人如此。 “老夫人恕罪,信国公府派人来了,说......”丫鬟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没听错吧! 在场几人都竖起耳朵。 信国公府与定宁侯府可没有太多交情,什么事能让国公府派人到侯府? 丫鬟终于接上了气:“信国公府派了大管家来......” 来的竟然还是大管家! 要知道管家虽是下人,却能代表高门贵府的脸面,能让大管家亲自出面,定是十分重要的事。 冯佳贤的心跳加快,一时间在心里演绎了无数种与自己有关的可能。 这样的好事,很难想象不与自己有关。 “信国公府到底来做什么?”贺彩璋都快憋不住脾气了。 “信国公府管家说,要请表姑娘过府一叙。” 冯佳贤猛然看向贺彩璋,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而冯老夫人和贺彩璋却是十分惊喜。 “璋姐儿,你何时与这国公府有了交情?”冯老夫人很是不解。 国公府派管家来请一个伯府的小辈,那是多大的面子?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贺彩璋毕竟是德远伯府的姑娘,虽然许多时候住在定宁侯府,但按理说,国公府请人也应该是去伯府,伯府收到消息,再派人到侯府请人才对。 “无论如何,先出去见见那管家再说。”冯老夫人思绪万千,带着两个小辈和一众婆子丫鬟去往前院。 互相行礼过后,国公府张管家也不多话,直接问哪位是表姑娘。 冯佳贤心中一凛,贺彩璋心头一喜,眼神晶亮。 “国公府这是因何事找我的侄孙女?”冯老夫人意气风发地问道。 看管家的模样不像是不好的事,那便是好事,无论是找佳姐或是彩姐儿,都是好事。 张管家也不隐瞒:“前些日子,我家三少爷得了府上表姑娘的帮助,国公夫人今日特意派我来请表姑娘到府上一坐。” 这就是要感谢了。 冯老夫人听了心花怒放,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机遇。 可她怎么没听贺彩璋提过呢? “原来如此,那是她的荣幸。”冯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国公夫人客气了。” “彩璋表妹何时帮助了国公府家的三少爷了?”冯佳贤好奇。 贺彩璋可不是做好事不宣扬的性子。 冯老夫人也兴致盎然地望向她。 还没等贺彩璋说话,就见张管家问道:“老夫人说表姑娘是您的侄孙女?” 这时,一旁已经迫不及待的贺彩璋走出一步说道:“正是,老夫人正是我的姑祖母。” 张管家神情立即意味不明。 难道二夫人弄错了吗? 这老夫人姓贺,那么她的侄孙女自然也姓贺。 张管家试着问:“侯府有姓苏的表姑娘吗?” “没有,我就是唯一的表姑娘。”贺彩璋骄傲道。 电光闪过,冯佳贤心中一个咯噔:难道是她? 张管家也不想放弃,再问:“是刚入的京,说不定还没到府上来,过几日老夫再过来叨扰。” 见张管家如此笃定找的就是定宁侯府的表姑娘,冯老夫人也不确定了,赶忙转向最近正学着管家的冯佳贤,用眼神询问。 她心中不悦,面上僵了一瞬,又强迫舒缓。 只是这一瞬间的不自然已被精明的张管家看在眼里。 此时冯老夫人也感觉出了哪里不对。 “祖母,这件事情说来有些......”冯佳贤之前没想到会是那个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佳贤看了眼张管家,一脸无奈。她靠近冯老夫人,刻意压低声音道:“是我姨母的女儿,五年前她被人拐卖,如今回来了。” 冯老夫人心中一惊,差点骂出声,硬是压了下去。 被人拐卖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难怪佳姐刚刚没有说出来有这么个表姑娘。 之前发现冯佳贤也许有隐瞒而对她不满的想法已经抛到脑后。 不愧是她最喜欢的孙女,才学着管家不久就有这样的处事能力。 冯老夫人看向张管家,脸色有些灰败:“我们府上确实没有姓苏的表姑娘。” 冯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摩挲着鸠杖,竟在这春寒料峭时感到几分汗液的黏。她不能让那个人见光,可也不想错过与国公府交好。 “哎,可惜了,这救命之恩本就重如山,却难以偿还,老夫这就回去告知国公夫人。”张管家一脸挫败。 什么?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与“帮了个忙”意义可大大不同。 “慢着......”见管家就要转身,冯老夫人上前一步,“侯府倒是有一个表姑娘,只是年纪尚幼,也不知道是不是国公府要找的人,毕竟那么小的年纪,如何能救人?” 不用仔细算计得失,她都知道如何选择。 事实上这表姑娘的年龄几何,老太太都不知道。 冯佳贤宽大衣袖下双拳不由得紧握,冯老夫人让她去叫人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时候有姓苏的表姑娘?”贺彩璋一脸茫然。 苏言裳就这样被请到了待客厅。 冯老夫人打量着眼前少女的模样,确实有些许印象,只是当时没那么惊艳。 现在的苏言裳虽然穿着朴素,容貌却美丽得惊人,还胜过冯佳贤几分。 “你是哪儿来的?”贺彩璋自然不会承认眼前女孩比她漂亮,且还是国公府找寻的对象,于是对她充满了敌意。 苏言裳自然是不会搭理她的无理取闹,径自向冯老夫人行礼。 冯佳贤低声告知了冯老夫人对方姓名,她知道事情掩盖不住,且看事态发展。 冯老夫人赶紧将人介绍给了张管家,后不好意思道:“近来老身身子不适,许多小事管家的大儿媳都不会来烦老身,以至于竟然不知道府里进了另一位表姑娘,让张管家见笑了!” “并非祖母老了,而是孙女刚学起管家来,实在许多事还不懂,难免疏漏,请祖母责罚。”冯佳贤赶紧将责任揽了过来。 冯老夫人很满意冯佳贤的懂事,又看向苏言裳的穿着,却是一脑门子汗。 国公府派了管家亲自上门请人,定是想立刻让人出门的,穿成这样...... 也不能立马就做出一身新衣裳来。 “彩璋啊,上个月给你做的那身濮绸长裙,我记得当时配了淡黄色的浣花锦比甲,你貌似没穿过,把那套衣裳先拿来给了言裳。”冯老夫人道。 “这怎么可以,那可是我最中意的裙裳!”贺彩璋顿时暴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按说她其实更喜欢那身衣裙,胜过今日见到的新布料,且因为太喜欢,她至今还未穿过。 冯老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自是不愿意将那么好的东西给了别人,但国公府的人在这儿呢。原本竟没发现府上多了个表姑娘已经很丢脸了。 况且,这是沈氏妹妹的亲女儿,沈氏有钱得很,这头她让贺彩璋贡献了衣裳,难道不会再从沈氏那边找补回来么? 贺彩璋知道自己在侯府全指着老夫人过日子,哪有不妥协的道理,立即着下人去将新衣裳取来。 很快苏言裳换好新衣,跟着张管家离开。 苏言裳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思绪飘回回京的路上,某日她路过一驿站,本想往前赶赶,却见天可能下大雨,便在驿站多耽误了一日,没想到当晚便遇见了国公府的三公子疾病发作。 国公府自然是随身带了大夫,只是那样紧急的情况,那大夫也没见过,开了几服药也不见好转,国公府二夫人病急乱投医,才让苏言裳有了治病救人的机会。 苏言裳想起才重生的时候,师父问她:“你可以向我学些东西,琴棋书画我都会,都可以教你,但我精力有限,你只能学一样,你要选什么?” “可还会其他?我想学杀人。”苏言裳道。 师父一怔:“为什么?” 太多人想拜她为师,都是因想学琴棋书画。 “学那些没用的东西作何?”苏言裳颇为不屑。 “也许可以陶冶情操,让你过得更好,也许能比过那些想挑衅你的贵女,也许能让你成为京城第一,搏一个好名声,嫁得一个好郎君。” 苏言裳的嘴唇被她咬得发白,这该死的好名声,这该死的好郎君! 99mk.infowap.99mk.info ?t=20230107034959 第3章 熟人 “命悬一线的时候,琴棋书画能怎么样?大出血的时候琴棋书画哪怕冠绝天下又有什么用?命都没了,还如何过得更好?”她自己都能感到嘴唇在颤抖,“我只学有用的东西。” 母亲将她教得样样都好,但却没有嫁到好郎君。 师父无言一盏茶,后眯缝起眼睛问:“照你所说,杀人有什么用?” 苏言裳抿了抿唇,回想起那一幕,无力与恐惧涌上心头...... 如果她会杀人,那么,五年前死的,就不会是她。 “杀人我不会,但你可以跟我学救人。” 苏言裳跟着师父学了五年医,最后对方却没有让她真正拜师:“我没有承认你这个徒弟,你也不要在外面用我教你的医术,如果用了,也不要告诉别人是我教的。” “因为你不配,你学医的初衷不是为了治病救人......” 她也以为自己只会用这医术杀人,五年里,她没有一天是不想杀人的。 但苏言裳还是用这医术救人了。 回京的路上,她救了信国公府的三公子。 马车外一阵兵荒马乱,苏言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你们的马车,先停下,让侯府马车先过!” 只见几个护卫打扮的人将路人都拦到一边,同时强制让对向过来的马车停下。 被叫停的其中两辆马车,见到这架势,直接掉头就走,一副惹不起我躲得起的自觉。 “张管家,外头怎么了?”苏言裳掀起帘子问道。 “苏姑娘莫害怕,这京城里能让国公府马车相让的,还没几个人。” “对面是哪个府的马车?” 只见对向一辆比一般马车大上许多的黑顶马车,由一匹毛色蹭亮的黑色骏马拉着,紫檀车门上雕着繁复精细的花纹,镶嵌着各色宝石,即使阴天,也显得熠熠生辉。 一看就来历不凡。 “好叫苏姑娘知晓,那是镇北侯府的马车,镇北侯近日才承袭了爵位。”张管家道。 “镇北侯?”苏言裳印象中京城没有这号勋贵。 “哦,如今镇北侯只有五岁,是已故大将军易凌风的唯一儿子,五年前大将军战死,皇上感念其功,追封镇北侯,当时他府中姨娘已经诞下一子,哎,也算是遗腹子了,皇上说,待到五岁就让他承袭爵位,如今正是五年过去了......” 空气突然凝滞。 易凌风五年前战死了?府中姨娘诞下一子...... 有许多话传入苏言裳的耳朵,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许久,管家不见对方回话,以为她不感兴趣,也收了话头。 车帘已经放下,但苏言裳的手仍保持着抓握帘子的姿势。她目视前方,眼神空洞。 他五年前就战死了吗? 她确定自己是恨他的,可是听到他已经死了,还死了五年,她仍然眼睛湿润。 她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仿佛失去了一个目标,整个人就要摇摇欲坠。 虽然对方没有直接杀了她,但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惨死,多少他也算是一个间接仇人。 她本打算将那些害她的人的脑袋扔在他面前,然后嘲笑他的眼有多瞎,脑子有多蠢。 可是如今他死了,她将来报仇后,就不能在他面前炫耀了。 真没想到啊! 他怎么能死呢?他怎么能死呢! 突然,马儿像是发狂,车夫使劲拉缰绳却毫无用处,眼看着就要撞向对向行来的豪华马车。 车夫焦急,坐在车夫旁边的张管家更急,车速太快,他寻不到机会将马一招制服,现实也没有给他多一招的机会。 刚刚还气势逼人的侯府护卫已经散乱一片,眼看着突然的一幕,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苏言裳的头脑阵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五年前逃跑时,她也是在马车里...... 就在国公府马车与侯府马车将将撞上时,只听见一声鞭响,两辆马车险险擦肩而过,再一声鞭,国公府的马车与马登时分离,车缓缓停下,马也有气无力地跌在了一旁的柳树下。 “世子?你怎么会在这儿?”惊魂才定的张管家向救了他们的人行礼询问。 来人正是信国公府世子齐云苍。 他没有说话,眉目冷峻,气势压人,连下马的动作都凌厉万分。 侍卫押过来一个人,脚下一踹,那人便跪在齐云苍面前。 “为何这么做?”侍卫沉声问道。 跪着的人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没有辩驳,堵着一口气,脸红到了脖子根,表情愤懑不已。 苏言裳整理好衣衫头发,下了车。 侯府的侍卫看到差点与他们马车相撞的,竟然是信国公府的马车,稍稍掩下了嚣张,其中一人恭恭敬敬地上前想要道歉。 那跪着的少年立马腾地跳起,在国公府侍卫的压制下,仍伸手指向侯府马车的方向咆哮:“是他们欺人太甚,拆我家房屋,害得我祖母气急攻心如今还躺在床上,镇北侯府欺人太甚!” “给我闭嘴!你这嘴怎么说话呢!竟然敢对侯府不敬!”侯府侍卫对其恐吓两句,又低声下气对信国公世子道,“世子莫怪,这人就交给小的处理,免得碍了您的眼。” “他们真的拆了你家房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苏言裳的眼睛定定望向跪着的人。 她不是爱出头的人,但镇北侯府的事,当主母的时候从没管过,如今倒想管上一管。 她眼里冒着金光。 出气也好,嘲讽也罢,或者是想证明,她回来了。 侯府的人见问话的人从公府的马车上下来,并不敢太多得罪,仍然怼向那人:“低等贱民,胡说八道什么!冲撞了贵人,看你如何收场!” “我没有胡说,镇北侯府前几日派人白日里无故闯入我家,就因我家住他隔壁,如今他们已经将我家地盘纳入他府,我们全家只能到京城外镇上居住,邻居们都看着呢,那都是证据。”少年大声道。 镇北侯府原身是大将军府,大将军易凌风出身乡野,只是参军后屡立奇功,接连升职,后将母亲和弟弟从乡下接到京城。 置产业时,离皇城近的院落都已经被权贵世家占尽,所买地段周边住的不全是皇亲贵胄,也有普通官员。 眼前少年的父亲就是一普通京官,不敢得罪勋贵,如今到京城上工,每日还得从城外镇上出发。 “你的意思是,你用石子打了公府的马,让马受惊,是为了让公府的马车撞侯府的马车?利用国公府的马车给你报了仇?”齐云苍的侍卫问道。 “是!但报仇谈不上,出口气罢了。” “你可知道,这是信国公府的马车?信国公府你更惹不起!” 少年憋着气不说话,眼里充满恨意。 “是因为只要没人发现是你用石子惊了马,被国公府马车撞到的侯府诸人,也不敢对国公府怎么样吧!”苏言裳道。 这就是权势。 众人恍悟。 “岂有此理!”公府侍卫暴怒。 竟敢算计到国公府头上,真真是胆大包天。 “你可想过公府是无辜的,侯府的车上也可能坐着孩童或老者,那都是些无辜之人呢?”信国公世子齐云苍道。 面容冷肃如石刻,无比威严。 镇北侯府的侍卫得意洋洋。 大将军离开多年,将军府差点撑不下去,如今少爷承袭了侯爵,感觉整个将军府都翻身了,连国公府都帮着侯府说话。 “无辜?我家就不无辜吗?我祖母差点儿被吓死,我家都没了,谁无辜,谁不无辜!”少年说着,还想冲上前。 群众指指点点,苏言裳从众人的言语中听出了真相。 “镇北侯府真了不起,用了别人的地,交费了吗?”苏言裳本身的声音小,为了让周围的人能听到,她着实刻意提了一把力气。 一瞬间安静。 这时,侯府的马车帘里伸出一只玉手,由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牵着下了车。 “侯府用他的地,是他的荣幸,哪里还有交费的道理!”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按照她的想法,侯府想要的,所有人都应恭恭敬敬地进献。 她觉得国公府也和侯府一样,都是贵族,哪个不是这么做的,定然不会因此找侯府麻烦。 马车里下来一妇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梳了一个高高的灵蛇髻,发髻上插了几支金钗,巨大的宝石镶嵌上头,一副雍容华贵的派头,和她坐的马车相得益彰。 原来是余姨娘。 从旁群众的议论中,苏言裳知道了,如今的镇北侯,正是余姨娘的亲儿子。 苏言裳的心一抽。 当年余姨娘是大将军府第一个有身孕的,后来说是小产,怪罪于她,她辩驳,全府没人信她,都冤枉是她下的药,她也因此被赶出府去。 不久后易凌风去了西北,二人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余姨娘就不可能再次怀孕,而且,那个孩子已经五岁。所以那次,余姨娘根本就没有小产。 而她却白白顶了锅。 如今余姨娘有儿傍身,诸事不愁,但明显的眼袋和脂粉也掩盖不住的斑,加上那过高的颧骨,还是让人感觉到她的操劳。难道是常常处心积虑的结果! “镇北侯府不过如此,真是污了大将军的威名。”苏言裳道。 余姨娘皱了皱眉,问向苏言裳:“你又是谁?” 99mk.infowap.99mk.info ?t=20230107034959 第4章 老夫人变脸 我是来让你过得不顺心的人。 “易将军大义,没想到如今府里没了他,也没了主母,连礼义廉耻都没有了。” 老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如今镇北侯府只剩一群豺狼。 “我如今就是侯府的主母!”余姨娘理直气壮。 “你不过是个小妾。”苏言裳平静道。 余姨娘被深深刺中。 就差一步,当年她就能扶正,若不是将军没有回来...... “那又怎样?如今我是镇北侯的母亲,他是我的骨血。”余姨娘有恃无恐。 毕竟,早就没了主母,她就是主母。 “你只是他姨娘。”苏言裳淡淡道,“姨娘不知礼,如此横行霸道蛮不讲理无视律法,万一将易凌风的儿子教坏,你说他会不会被你气活?”苏言裳毫不客气。 齐云苍看了苏言裳一眼,不语。 这小娘子嘴巴真不客气。 “我想皇上让小侯爷承袭爵位,绝不会是为了让他抢夺民脂民膏吧!好歹他爹是个忠孝两全的大将军来着。” “闭上你的嘴,侯府如何做事,轮不到你一个小蹄子指手画脚。”余姨娘气血上涌。 “她说得对,侯府今日就将地皮房屋还给人家吧,以免国公府的马车再次被人当枪使。”齐云苍面无表情道。 苏言裳看了看齐云苍,不发一言。 这男子还算是个人。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面对仇人,没想到那么快就见面了。 第一次那样说话,她的心又兴奋又颤抖。 信国公世子的插话倒是让她缓了口气。 余姨娘还是怵国公府的,她弱弱道:“世子,你看,这地都是我们侯府的了,还怎么能还回去?” “怎么抢的,让别人抢回来就行!”苏言裳答。 少年和围观众人:“抢回来......” “你......”余姨娘语塞。 “你是有了地契还是房契,说那地方是你的,对了,郑御史最近是不是耳朵不好使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有闻风而动?”齐云苍不想与其多言,直接将御史搬出来。 人群中隐隐约约传出另外一些同样声讨镇北侯府的声音。 “镇北侯府恐怕干的坏事不只这一件,不如就趁现在,大家都说说,他们都做了什么,谁深受其害,自有御史帮你们说去。”苏言裳道。 没等大家伙儿发话,齐云苍道:“这些事自有人去调查,此时就先解决房屋的事。” 这是帮着对方? 苏言裳皱皱眉再次看向齐云苍冷漠的俊脸:“......” “我们这就回去办,世子请放心,五日内我们就搬出来。”余氏敢在侯府横,敢对平民横,却是害怕国公府的,也害怕御史什么的,很快便怂了。 翌日,郑御史确实将此事奏报了皇上,皇上直接将镇北侯世袭的侯爵改为世袭三代,余氏气得摔了一直钟爱的茶杯。 侯府老夫人了解了情况,对余氏万分怨怼,此后见到她都骂骂咧咧,还剥夺了她的管家权。 侯府归还地皮,那官员一家终得归京,对那日帮了自家的信国公世子和不知名姓的姑娘感恩戴德。 这是后话。 世子齐云苍今日是恰巧路过,遇到自家马车发生意外,才过来看看,事毕回府,苏言裳也上了马车,很快便到了信国公府。 “今日要多谢二夫人,我才能顺利出府。”苏言裳见到国公府的二夫人曾氏,感谢道。 还让她见到了上一世的仇人,过了一回嘴瘾。 这只是开始。 “我没有直接告诉侯府,你是因为治好了羡儿,我才谢的你。”二夫人曾氏道,“女子在这世上,许多事不便做,怕是做了也不会有太好的名声。” “多谢二夫人体恤。” 二夫人这话是委婉了,事实上,有些事情女子做了,不仅不会有太好的名声,甚至会让人望而却步,被人打压。 所以国公府感谢苏言裳,却没有同侯府说明理由,其实是在替其着想了。 今日让她过来,也是曾氏心善,觉得一个表姑娘,在侯府寄人篱下必然不好过,便求了国公夫人,让管家去走这么一遭,算是帮了人家一回。 但苏言裳她,需要这个名气。 “如果二夫人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这就是摆明态度,不怕人知晓她懂医了。 这倒让曾氏很是意外。 但她也权当对方委婉罢了,毕竟已经懂得对方会医术的情况下,苏言裳也不好拒绝为信国公府行医。 不过,苏言裳的医术倒是真好。她儿子自小身子弱,太医调理了许久,都不得见起色。 这回去江南寻名医没寻着,竟是路遇医术了得的苏言裳,也是儿子的造化了。 所以,这能救命的医术,不仅能救人,还是她打入京城圈子的工具,实在是太有用了。 在信国公府二房用了午饭,苏言裳便告辞。 她不可能一炮而红,但她不着急,只要本事在手,她不怕徐徐图之。 反正都已经等了五年,反正那人也已经死了,再急也没用。 国公府的马车停到了定宁侯府门口。 苏言裳心不在焉地下了马车,走进侯府,没顾得上一路上侯府下人的窃窃私语,直接到了倚兰苑。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冯老夫人她们都没想到苏言裳会在国公府用午饭,侯夫人沈氏等了许久都没见人回来,一直没吃。 当她听说五年前走丢的外甥女竟然回来了,高兴极了,便想着等人从国公府回来再一起吃。 结果这一等就过了晌午。 几人都在冯老夫人的倚兰苑等着。 老夫人倒是吃过了,只是一个小辈如此不知礼,却让她不高兴起来。 加上贺彩璋刺人心窝的言语一直不停歇,冯老夫人的脸拉得老长。 一个被拐过的小姑娘,名声本就不好了,还那么不知礼数,留在侯府,平白给侯府拖后腿,影响了侯府姑娘们的名声。 当苏言裳进来时,便见着冯老夫人摊着一张臭脸。 “言裳,真的回来了,这就好,这就好!”沈氏上前扶着苏言裳的胳膊,仔细端详眼前之人,似是梦中,眼泪早已止不住。 听说苏言裳回来了她还不敢相信。 五年前她将亲妹妹和她的女儿接到京中,没想到后来竟出了那样的事。 这是她一辈子的痛。 如今人回来了,她是最高兴的。 苏言裳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姨母。”苏言裳上前行礼。 她看得出眼前的美妇人对她是真的好。 “哼,晌午不回来,也不派人回侯府说一声,真以为救了一回国公府的人,公府就会一直给你撑腰啦?”冯老夫人一改早上张管家在时对她的态度,神色凌厉。 “就是,有什么了不起。”贺彩璋此时也在倚兰苑,“都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那么傲气?” “祖母,彩璋表妹,我觉得许是误会了,言裳表妹不是这样的人,许是她派了人回来知会过了,只是门房办事不力才没传到倚兰苑。”冯佳贤善解人意道。 “佳贤表姐,你太善良,才将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好。”贺彩璋说着,朝苏言裳翻了个白眼。 其实国公府留她吃饭时,已经派人告知侯府,许是真如冯佳贤说的那样门房不力才没传到内院。 更可能的是,只传到了正在学习管家的冯佳贤处。 毕竟国公府来人,门房应该是很重视的。 “侯府的门房是该换人了,连国公府来人的话都传达不了,留着何用?”苏言裳语气里带出了几分轻蔑。 若是从前遇到这样的事,她只会忍,如今,她不忍。 什么?国公府派人来了吗? 冯老夫人心中一紧。 众人面面相觑。 门房行不行的不说,这管理上就有漏洞。 “沈氏,佳贤才刚上手,你也不要放手太过。”冯老夫人不高兴道。 门房关乎侯府脸面,她猜想许是冯佳贤这边的下人出了问题,但却没想她可能是故意的。 “是的婆婆。”沈氏恭敬道。 “言姐儿啊,虽然你对国公府有恩,但你毕竟被拐走五年,这名声传出去实在不怎么好听,所以你今后也少出去,侯府你安心住着,知道分寸就行。”冯老夫人道。 拐走五年? 苏言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冯佳贤。 难怪她去了趟国公府,冯老夫人就看她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原来症结在这里。 “老夫人,这些年我并没有被拐。” 沈氏含泪担心地望向她。这都怪她,都怪她,好好一姑娘,就被她给毁了。 “而是被人收养了。” “如今这样的情况,被人收养与被拐有什么区别,在外人眼里你都是被拐了五年的人,而且你与侯府有关系。”冯老夫人义愤填膺。 冯佳贤眉目舒展,她太了解冯老夫人了。 极好面子,且无情。 虽然之前因国公府的缘故,让老夫人对苏言裳刮目相看,但那只是一时。 只要源源不断在老太太耳边强调她是个被拐卖过的,加上苏言裳对国公府的恩情事实上与侯府并没有太大关系,那么冯老夫人对她那点还比窗户纸还薄的容忍度,便会土崩瓦解。 而且,在这件事上,帮忙的人还不少。 99mk.infowap.99mk.info ?t=20230107035001 第5章 请帖 “哼,一个被拐卖的表姑娘,在外面死了算了,竟然还有脸回来,也不怕连累了侯府的姑娘们,真真不要脸。”贺彩璋添油加醋。 “婆婆,言裳她也是可怜,当初是我没有照看好她,都是我的责任,现在她能回来,我理应对她负责。”沈氏无比自责。 那日若是自己亲自跟了出去,而不是让奶娘带了两个孩子出去,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女子也不需时常出门,只要在府里好好养着,管好府里人的口舌,也传不出什么坏名声去。 “你以为她不出门这名声就不会累及侯府了?说你眼界低一点不假,商贾出身,嫁到侯府那么多年还是改不掉满身的市井味道。”冯老夫人不屑道。 沈氏低下头。 当初大儿子非得求取沈氏,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堂堂侯府,娶一商贾之女为世子夫人,岂不成为京城的笑柄。 无奈最终还是拗不过儿子。 “祖母莫要生气,事情没有想象那么遭,现在也就咱们几个知道不是?”冯佳贤适时开口。 “佳贤表姐,你总是对谁都一样好,可不见得别人也同样对你。”贺彩璋说着,充满恶意的眼神瞥向苏言裳。 “彩璋表妹少说两句,言裳也是我表妹,当年是同我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被拐卖,我理当负责。”冯佳贤一脸的同情与自责。 “哼。”什么同样是表妹,“我可是老夫人的亲侄孙女,你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家的亲戚,还被拐卖过,还想要跟我平起平坐?” 商贾之女! 冯佳贤心中不悦,她也是这商贾之女的女儿,这也是她出身的瑕疵所在! 好在她的父亲是侯爷,只是他当年怎么就看上了沈氏呢? 若她的母亲是高门贵女...... “佳贤,你也不用替她说什么了,我已经决定了,马上让人带她到南山镇的别庄。”冯老夫人一锤定音。 “婆婆,这是不是太远了。”沈氏猛然抬头,有些不忍。 “能收留就谢天谢地吧,做人不要太贪心。”冯老夫人看着苏言裳那张明艳过分的脸,更冷漠了。 她本该将人赶走,没的影响了侯府姑娘们说亲。 苏言裳看着这些人表演,有些意兴阑珊。 小姑娘苏言裳五年前没有半点心机,对人的看法不成熟,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的也许都是错误的判断。 冯佳贤绵里藏针,冯老夫人重利好面子,贺彩璋无脑喜当刀。 侯府里唯一对她好的,是柔弱不敢言的侯夫人沈氏,也就是她的姨母,冯佳贤的亲生母亲。 “多谢老夫人,但我今日还不能离开。”苏言裳语气平平地说道。 冯老夫人将鸠杖往地上一戳:“哼,你要搞清楚你现在的状况,不是你说不能离开就不离开的,能决定你离不离开的,是侯府!” 只见苏言裳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一件物什...... “这是......”冯佳贤第一个注意到了那是一张帖子。 贺彩璋却首先抢过了苏言裳手里的帖子,定睛一看:“你怎么会有这个?” “那是什么?”声如洪钟的冯老夫人陡然问道。 “姑祖母,那是......那居然是信国公府的请帖,而且是三日后赏花宴的请帖。”贺彩璋将请帖拿到了老夫人面前。 冯佳贤也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 冯老夫人看了一眼,今日里第一次露出笑脸:“老身就说,国公府的管家回去后一定会专门给彩璋准备一张请帖的,毕竟彩璋虽然在侯府里住着,却是德远伯府的姑娘,之前没单独给一张请帖,那也是他们不知道彩璋在我府上。” 如此彩璋的请帖就是单独邀请她的,比佳贤她们的还高上一筹。 赏花宴的请帖,一般只说请侯府的姑娘,并不署名,也没说请几个姑娘,也就是侯府可以自己决定。若是署了名,意义就不同了。 “恐怕不行,老夫人怕是眼神不太好,这请帖上署名了呢。”苏言裳不紧不慢道。 呼吸暂停了一瞬。 冯佳贤的表情有瞬间僵硬。 “什么?这怎么可能!”冯老夫人横眉立目。 几人立即凑到那张帖子前,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果然是信国公府的请帖!还是署了名的! 一个被拐卖过的人,有什么脸让人一请再请? 国公府何以会给她那么大的脸面? “真是恭喜妹妹了,能得到国公府的看重,还亲自下了请帖。”第一个恭喜苏言裳的自然是冯佳贤。 苏言裳单独得到一张请帖,沈氏自是高兴万分。 她还在想办法“解救”即将要被送去遥远别庄的苏言裳,这惊喜就来了。 “孩子,姨母这就请人来给你量身定做衣裳,三日后就是宴会,可不能耽误。”沈氏笑眯了眼。 怕婆婆又要说什么,她赶紧施了礼,将人带走。 冯老夫人不是不想将人留下来仔细问个清楚明白,只是人都走了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国公府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来有必要打探一下这“救命之恩”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她还不怎么上心,一个小姑娘,还真能救人不成! 冯佳贤再次看帖子,她也看到了上面的署名:定宁侯府苏表姑娘。 冯佳贤眼中意味不明,然后着急追出门去:“母亲,选衣裳的事就交给我吧。” 沈氏刚刚太过于激动,没想起来如今正在带着女儿学习管家。 这会儿倒想起,选布料裁衣确实只是小事,还是帮姐妹选,交给她做正好。 当年言裳走失,自己的女儿也是很自责的。 “好的,直接到我的库房里头选吧,一定要选最好的。” 沈氏库房里装的都是当年嫁进侯府的嫁妆,沈家是富商,财力雄厚,出嫁女儿的嫁妆都相当丰厚,虽然没有皇亲国戚成婚时的数量,但每一口箱子都塞得实实的,抬起那一刻,鞋子都要陷入地下几分。 加上这些年的进项也不少,那可都是好东西。 “好的母亲,我定会给表妹选最好的,您放心。”冯佳贤微笑,“我已经打发人去叫裁衣娘子了,选好布料我们就可以量身。” 冯佳贤的懂事和周到总让沈氏无比放心。 她点点头,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表妹。”冯佳贤的笑容无懈可击。 若不是苏言裳上一世经历太多,必然会信了她完美伪装下的鬼话。 苏言裳应了一声。 “你到底帮了国公府什么?听说是救命之恩呢,这可了不得。”冯佳贤有心试探,却表现出你说也行,不说我也无所谓的不在乎。 “哪里了不得了,都没能让老夫人动容。”苏言裳似笑非笑道。 “这......”冯佳贤一噎。 这哪里是没有动容,只是她与贺彩璋在一旁吹耳旁风,才让不利于她的想法占据了上风罢了。 若不然一开始,祖母怎么会把贺彩璋的衣裳给了她。 “我想,能让国公府管家都亲自上门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 冯佳贤仍然不想放弃,旁敲侧击,非要找到国公府特别待见苏言裳的原因不可。 按说被这样恭维,再自持身份的人都忍不住想炫耀一番。 毕竟年龄摆在那里,还不到深沉的时候。 可是...... “表姐,你说得很对。”苏言裳微笑着。 当然重要了,性命攸关。 冯佳贤看着她,正等着她继续说呢,对方的嘴巴却不动了。 径直向前走去。 看起来不深沉,但也没有炫耀。 冯佳贤尴尬:这人莫不是个傻的? 虽然不高兴,但冯佳贤也将苏言裳从偏僻的住处安排到离她很近的听云轩。 这听云轩面积虽不大,但景致却不错,因其有座二层的小楼,所以起名“听云”。 不能将其驱赶,那就用她来扬自己的大度之名吧。 冯佳贤很快便在心里转变了战略。 她也不打算阻止苏言裳去国公府,毕竟,在国公府出丑,比直接不去要有意思得多。 如果一个被拐卖的坏名声还不够,那就让她再多几个坏名声吧。 冯佳贤的嘴角翘起一弯弧度。 果然,冯老夫人知道苏言裳被安排在了听云轩,心底不满:“佳贤自己都不舍得住,让给了自己表妹住,这心胸怕是京城谁也不及的。” “凭什么?姑祖母,我想住那儿,我要住在听云轩。” 贺彩璋从前就想住在那儿,后因离老夫人的院子比较远,加上院子的面积比较小,便放弃了。 如今有了看不顺眼的人住了进去,她便觉得自己吃亏了。 冯老夫人被气得不行,也懒得理贺彩璋的胡搅蛮缠,将人打发走了。 沈氏倒是非常高兴。 苏言裳对冯佳贤的心思很是明了。 且先看看,若是没什么大仇,平时有些小动作,她也不会介意。 若是与小姑娘苏言裳的失踪有关,甚至是她故意为之,那么她也要为小姑娘报仇了。 苏言裳一夜未眠,脑海里想的都是前世的画面,大将军齐云苍,余姨娘,她被陷害,被赶到庄子上,她难产,后遭追杀,坠崖...... 还有大将军已死...... 孩子...... 当时余姨娘先有了身孕,三个月后假装小产将自己逼出了大将军府—— 99mk.infowap.99mk.info ?t=20230107035001 第6章 脑袋上的方子 那场阴谋要了她的命。 后来她在庄子上发现自己怀孕了。 想到那刚出生就与自己分离的孩子,一个当场就去了,另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转眼便到了三日后,天气竟难得晴朗。 冯老夫人知道国公府开赏花宴的意思,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攀高枝的机会,于是侯府适龄的姑娘都出席了国公府的赏花宴,包括表姑娘贺彩璋。 这几日冯老夫人没让苏言裳晨昏定省,所以府里除了冯佳贤和贺彩璋,其他人都不知道苏言裳的存在。 冯佳贤学习管家,没空和小姐妹们说,贺彩璋与府里其他姐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平日里玩不到一起,以至于当苏言裳出现在侯府马车里时,其他小姐妹都诧异极了。 冯佳贤通常一人坐一辆马车,毕竟她是侯府嫡长女,但今日她却为了苏言裳,和姐妹们挤了同一辆马车。 车上,她给她们做了介绍:“......其实表妹五年前就来过,当时你们还小,所以都不记得了。” 众姐妹更好奇了。 “只是后来,言裳表妹被人拐骗......额......哎,总之,当时她家里出了事,不得已离开了侯府。” 听到这,众姐妹看苏言裳的眼神都冷淡了几分。 一个被拐骗过的女子啊! 瞬时间,拥挤的马车空出一个空间来,几姐妹都挤在了一个角落,生怕苏言裳污了她们。 苏言裳却毫不在乎。 她曾被在乎的人冷落过排挤过,这些人又算什么呢? 根本不熟。 她闭了闭眼,下一句冯佳贤该说:大家都是姐妹了。 “以后大家都是姐妹,要相互照顾着些。言裳表妹几年没在京里了,对这里陌生,姐妹们以后出去,多带着些她呀!” “要带你们带,我可不带,丢人现眼的,这侯府的名声都给她带坏了。”贺彩璋翻了个白眼。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谁让你带了,你本就是个外人。”二姑娘冯碧贤不屑道。 她并不是帮着苏言裳说话,只是她讨厌极了这个总是占侯府便宜的表姑娘。 当然,所有的表姑娘她都讨厌。 在她看来,那些都是打秋风的亲戚。 “你......”贺彩璋眼冒火星,直接上手掐她的脖子。 “住手......给我住手!”冯碧贤见对方的手伸过来,立马就抓住。 二人你推我挠,引得马车晃动不已。 “都别闹了,都别闹了。”冯佳贤开口阻止。 但二人火气已经上来,哪里是那么容易停下来的。 苏言裳看到这幕闹剧,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侯府教育出来的女子。 前世的她,父母对她管教严厉,哪能想到女子还能这样。 加上她生性胆小,遇事总是唯唯诺诺,凡事不出头,从不懂拒绝,所有委屈都忍着。 然而,这样的忍气吞声并没有让她过得好,甚至还害死了她。 所以,恣意一些没什么不好。 想着,苏言裳双手分别往那二人身上一拍,二人便安静了。 “你这是......”冯佳贤疑惑看向两个立刻安静下来茫然看向前方的人,问苏言裳道,“对她们做了什么?” “让她们安静,以免马车被晃碎了,影响侯府的名声。都是姐妹,不用客气。” 不是姐妹吗? 不是想要名声吗? 冯佳贤眼中出现了少有的惊疑。 这个表妹似乎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不过,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今日定让她抬不起头来。 一行人到了国公府门口。 因今日宴请的人多,门外的马车也多,侯府来得不早,只能停到比较靠外的位置。 几人下了马车,踱步向府门口走去。 遇到几波同样来赴宴的人家,年龄大到十八九,小至九、十岁,看来京城的人家都很想攀上国公府,这除皇室以外,最高贵的府邸。 前几年,易大将军频频立战功,成为本朝史上最年轻的将军,一时间风光无限,想要攀附大将军的人家多不胜数。 只是那只有一代的风光又如何能与世代的国公府相比呢。 国公府才是大多数官员们真正想攀附,却难以接近的权势。 冯佳贤走在冯家人群的最前面。 刑部杨郎中家的大姑娘杨琼和她打了个招呼,见到侯府有生面孔,便问道:“这是谁啊?佳贤也不介绍介绍?” 平日里玩在一起的贵女多少都知道对方家里同龄的亲戚,特别是侯府的三老爷还是她父亲的上司,侯府有几个下人,她几乎都知道。 见到眼生的,自然要问问。 冯佳贤笑笑,却没有直接回答:“今日的赏花宴是在哪儿你可知晓?” 二人就谈起了赏花的事,将介绍苏言裳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此时苏言裳哪里还不知道冯佳贤的目的呢?不过是想让她受冷落罢了。 杨琼也是个人精,自然也知晓冯佳贤的意思。为了巴结上侯府嫡女,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带着自家姐妹,将苏言裳与侯府的姑娘隔开。 苏言裳本就走在姐妹的最后面,轻易就与她们分开了。 冯佳贤倒是没怎么注意,她只要所有人都不理睬苏言裳就好。 她将国公府的请帖递给了门房,侯府的几个姑娘就跟着进了门。 接着是那位杨大姑娘将请帖给了门房,她身后的杨家姑娘们也一起进了府。 落后杨家姑娘四五步的苏言裳在即将跨入门时,被一个从里头出来的身影挡在了门外。 “对了,她不是杨家的,也不是前边侯府的,不知道哪儿来的,你们要注意,千万别让些乱七八糟的人进了这高贵的国公府。”这是杨琼对门房说的。 她有拜帖,说话自然是有些分量的。 门房望着苏言裳,对方表情里没有半丝紧张和被戳穿的狼狈,似乎还十分淡然。 鹅黄色的月华锦穿在身上,春日温柔的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衬得面庞更加白净。 这姑娘好生眼熟。 杨琼很是得意:“快将她赶走吧,别以为她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谁不知道这月华锦稀有,这身莫不是偷来的。” 此时陆陆续续来的客人更多了,都交头接耳地看好戏,等着苏言裳进去或者被赶走。 “你是杨家大姑娘吧!”没想到苏言裳会与她说话。 “是又怎么样?” “你今年十九了吧。”苏言裳说着从袖里掏出一支碳笔和一张纸,哗哗哗写下什么。 本朝女子一般十五六岁就成婚,再晚十七也说亲了,十九岁还没说亲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苏言裳问这话,仿佛就是在说:“你这么老了怎么还没人要。” 杨琼一下子就炸了:“关你什么事,总好过你,不知道哪里来的穷亲戚,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秋风,还巴巴的来国公府的赏花宴,人家请你了......” “吗”字还没吼出来,一张纸就贴到了她的额头。 她自然就伸手接了下来。 “这是对症的方子,按方子来,你能在二十岁前嫁出去。” 隐忍的笑声传入杨琼的耳朵,她的脸刷地就红到脖子根。 她看了眼那张纸条,好似几个药名,真是莫名其妙。 有贵女好奇问:“上头写了什么?” 毕竟是能让人嫁出去的方子,听到的没谁不好奇的。 一个对草药书籍多有涉猎的贵女靠了过来,看了眼纸条上的字,便用手捂了捂自己的口鼻,拉起自己的姐妹,低声道:“那是治疗口臭的方子。” 杨琼确实口臭,此时被大家正面提到,十分尴尬。 她红着脸,怒视苏言裳。 后者笑笑,将碳笔放入袖口,手再次伸出来的时候,带出一张华丽名贵的请帖。 一看就知道是国公府的。 别人不知道更多,门房是知道的,国公府的请帖有两种,从外表看有些微区别。 苏言裳这张明显是署名的贵人贴。 门房赶紧叫来后边一个嬷嬷,嬷嬷点头,很快国公府的四姑娘便亲自出来迎她。 深感被侮辱的杨琼大叫着:“她她她......怎么会有请帖?一定是偷的!” 明明刚刚她已经看到冯佳贤拿出过一张请帖了。 按说这样的宴会,一个府上只会送一张帖子。 难道她只是和定宁侯府的人走在一起,其实并不是侯府的人吗? 后来的贵女陆陆续续进府,杨琼在门口已经丢尽了脸。 苏言裳被直接带到了国公府二夫人曾氏的院子。 此时曾氏院内还坐着另一位夫人。 “快来,这是荣安伯夫人。”曾氏向苏言裳介绍着对方。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苏姑娘。”曾氏见到苏言裳,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介绍着。 丫鬟换了茶水,上了热茶。 苏言裳将茶杯捧在手心,整个身子渐渐暖了起来。 虽然春日渐暖,今日还出了日头,但刚刚在门外站了许久,还做了一件以前万万不可能做的事,苏言裳的动作已经有些僵硬了。 改变不似想象中那么容易,若是从前,刚刚的那种情况,即使手中有请帖,她也会默默站远,等所有人都进去了,才会默默将它拿出,最后一个进门。 更不用说刚刚她还将一个“药方”贴到了对方的头上。 99mk.infowap.99mk.info ?t=20230107035001 第7章 遇见 每一次打破前世的习惯,她都感觉浴火重生一般,冷汗淋漓,心跳快速,浑身战栗。 好在她能改变,这就好了,她可以慢慢来,从小事做起。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神医啊,没想到那么年轻。”荣安伯夫人谢余氏从头到脚打量着苏言裳。 从前被人如此审视,她会浑身不自在。 现在,当她不那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时,这些打量就如同羽毛,轻飘飘了。 特别是如今,她还戴上了苏言裳的面具,就算扒下一层皮,也没人知道她是封长宁。 “正是。”曾氏回答了谢余氏,转头笑着看向苏言裳,好奇道,“听丫鬟说了刚刚在门外的事,你给杨大姑娘开了个什么方子,竟然能让人嫁出去吗?” 苏言裳意外,二夫人曾氏原来竟是那么喜欢听八卦的吗? 苏言裳瞟了一眼一旁的谢余氏,曾氏道:“没关系,她是我的好姐妹,你的事她不会说出去的。” 包括她懂医的事。 但秘密告诉了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人知晓。 只是苏言裳也不怕别人知道就是了。特别是眼前的谢余氏,她可是如今镇北侯的母亲、余姨娘同父异母的姐姐。 她道:“那是一个治疗口臭的方子。” “啊!”曾氏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你是个促狭鬼!不过,这样也好,一个姑娘家到别人府上做客,竟如此不知礼数,也该受罚不是。” “二夫人不怪罪我就好。”苏言裳赧然。 喝了口茶,曾氏有些不好意思:“今日请你过来,也是因为我这姐妹有恙,不好给男太医们看,又没有其他女大夫,所以......” 之前她是没打算将苏言裳懂医的事告诉国公府外任何人的。 “这没什么。”苏言裳笑笑。 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伸手想要搭脉,谢余氏却没有伸手的意思。 苏言裳明白,对方不信任她,并不想让她看诊。 本朝她的师父之后,就没有女大夫。 而师父,也是对现实失望,才隐居山林。 现实就是:女人不能当大夫。 或者说,女人不能在大多数方面,有胜过男人的举动。 曾氏也有些尴尬。 她顶着不守承诺的风险,将神医介绍给了姐妹,没想她却不领情。 谢余氏是个会看人眼色的,见曾氏的表情不对,赶紧伸手,让苏言裳把脉。 她把脉很细致,把完脉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我给您开两个药方,一用来洗头,一内服,用上一个月,我再给您把脉换药。” 曾氏让下人上了纸笔。 听到竟需要用药如此之久,仿佛对方在说自己得了什么大病,谢余氏不高兴了。 但看病反正也不是她的目的,讨好曾氏才最重要。 于是她没问什么,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欣然地接下了那两张药方。 “那就多谢苏姑娘了,没想到苏姑娘如此年轻,竟有这样的本事,实属难得。” 反正在曾氏面前她先应下,回去喝不喝的,谁又能知道。 “不客气。”苏言裳仿佛看出了谢余氏对她的不屑,猜到她不会用药,于是说道,“这次权当看二夫人的面子,我就不收银子了。” 意思是下回就要开始收银子了。 这居然还要收银子? 刚刚因曾氏压下的气一股脑涌上了谢余氏的心头:“这给人看病还要收银子?” “夫人,给人看病不用收银子吗?”苏言裳笑了。 她就知道若不与自身利益相关,她的医术便不会被重视。 毕竟这荣安伯夫人目前不痛不痒的,也就头发掉得多了一些。 即使痛痒,也不会来找她就是了。 她这么做,就是要让对方对她有十足的印象,等有一天后悔了,可以想到她。比起当个大夫,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商人。 “她给你儿子看诊,也要收诊费吗?”谢余氏看向曾氏。 “这是自然。”曾氏道。 看病收费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治不好,人家也是出了力的,要不然就没人当大夫了呀。 “哼。”谢余氏轻哼,“好吧。” 她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主,只是她真的没把这次看诊当成是看诊。 她认为这就是一次社交罢了。 果然,在离开二夫人房间后,谢余氏便将那两张碍眼的药方塞进一同来的嬷嬷手里,让对方将其处理掉。 这是后话。 苏言裳也不多说,问了三公子的情况。 曾氏叫乳母将人带了过来。 见到苏言裳,齐云羡非常开心地小跑到她跟前:“苏姐姐,您来啦!” “瞧你,咋咋呼呼的,没点儿规矩。”曾氏笑道。 平日里齐三公子性子比较冷,不怎么喜欢理睬人,难得见到苏言裳会那么热情。 这也是曾氏愿意与苏言裳继续打交道的原因之一。 “苏姐姐是专门来给羡儿看诊的吗?羡儿已经大好了。”说着,乖乖伸出小手腕。 苏言裳笑着给他把脉:“我就知道羡儿已经好了,就是来看看你。” “以后苏姐姐也要常来,不要因为羡儿好了就不来了。”齐云羡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呀,我知道了,今日苏姐姐过来,是不是还顺便参加赏花宴的?” “是的,你母亲邀请了我。” “苏姐姐,你也中意我大哥吗?” “什么?”苏言裳瞪大眼睛。 “你在说什么呢?谁教你这样说的?”曾氏惊讶又有些恼怒。 小家伙很懂得看人眼色,见曾氏似乎不高兴,赶紧躲到了苏言裳身后。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从她身后看向曾氏道:“我听丫鬟们说的,说来赏花宴的女子都想嫁给大哥。” “哪个丫鬟说的,规矩都哪里去了。”曾氏真的气着了,回头抱歉地看向苏言裳,“让你见笑了。” “不打紧。” “快同苏姐姐道歉!” 齐云羡:“是羡儿无状了,冲撞了苏姐姐。” “羡儿真乖。”苏言裳看着眼前五岁大的孩子,想到了她的孩子。 如果他还活着,如今也五岁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见时候差不多了,曾氏道:“我让人送你到桃苑。” 桃苑是今日赏花的地点。 虽然叫“桃苑”,但其实里头不仅仅有桃花,还有许多品种,一年四季都有花开放,春日里更是百花争艳。 去桃苑的路上,领路的小丫鬟突然不舒服。 苏言裳只好照着她指示的方向自己寻路。 走过一坐假山,她抬头一看,有个亭子,里头有人在说话。 而那人的声音,她有些熟悉。 “奴家不求成为世子的妻,也知道自己身份不配,只求能在世子身边伺候,这辈子便无憾了。” 女子的声音婉转纤细,我听犹怜,却似一道雷轰在苏言裳头顶。 梅若莲。 梅若莲正是前世她丈夫的白月光,那个想要休了她之后娶的人。 他说他们俩相互钟情,他说想要和离,因为想要和梅若莲在一起。 如今梅若莲出现在这里,说这种话,难道是移情别恋了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姑娘不应该来找我。”男子低沉的声音道。 梅若莲泫然欲泣,右手紧紧抓着方帕:“奴家只想为奴为婢而已,世子何故如此......难道世子竟不能决定一个妾的身份吗?” “还未娶妻,何以谈妾,姑娘请回吧。” 信国公世子说着,让护卫将人请了下去。 梅若莲心有不甘,却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踏入这国公府的门。 以正妻之位! “谁,出来!” 苏言裳心中一惊,想要转身离开,又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回是一个男子。 “云苍哥,你把那女人赶走啦!真了不得,这点就比我大哥强很多。” 男子身穿深蓝色的湖绸直裰,左右腰间各挂了一玉佩和香包,风流倜傥地从另一个方向走到亭子里。 居然是她的小叔易凌云! 应该说是前世的小叔,他又怎么会出现在此? “你如此说,就不怕你大哥从地下跑出来抽你?” 小叔低落而无奈道:“从前倒是很怕他抽我,如今想被他抽也没机会了不是。” 空气静寂了几息。 “假山下的人,出来!”低沉的声音又道。 苏言裳再次一惊,默默从假山下沿着小石梯走到了亭子边上。 她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是你!”齐云苍有些意外。 “那日还多谢世子相救。”苏言裳感谢对方阻止了马儿发疯,也感谢他帮助那个少年惩治了镇北侯府,要回了自家的房屋。 但仍对他有看法,只因他阻止她当场揭发镇北侯府更多罪行。 “哎!原来你们认识啊!”易凌云道。 “无碍。你有什么看法?”齐云苍问。 几息之后,苏言裳疑惑看向对方:“问的是我?” “是的,刚刚你听了那么久,有什么看法?” 苏言裳的脸一僵,答:“世子英明。” 齐云苍自嘲一笑。 “为什么?如果你是男子,会怎么做?” “奴家自然是没有世子的英明,所以不会如此有礼地让她离开!” 齐云苍眯起双眼:“你对那日本世子阻止你继续声讨镇北侯府的事很不满?” “当然,但现在说的是另一件事。”苏言裳讨厌不明不白地混淆。 “好吧。你不觉得我直接让她离开有些过分吗?”齐云苍将话题扯回。 99mk.infowap.99mk.info ?t=20230107121833 第8章 余氏的儿子 女子长相温婉明丽,身子娇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却说出了带刀子的话。 “世子英明,怎么会过分。这女的一上来就自荐枕席,肯定不是好女子。”苏言裳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 男子大概就喜欢这样不守规矩的“坏”女子。 “你倒是厉害,该不会早就认识她,知道了她的底细吧?”易凌云玩世不恭地笑道。 苏言裳心中一阵猛跳。 她确实早就认识她,可那是前世,易凌云不会看出来了吧。 她下意识低头,掩饰自己的心虚。 易凌云看得出梅若莲不是个好的,是因为他知道对方背叛他亲生大哥的缘故。 而眼前这女的,第一次见梅若莲,怎么知道她不是个好的,就因为她刚才说要为妾的那几句话吗?可是那些话在他看来,也没什么过分的地方,甚至能激起人的恻隐。 女子不仅说话带刀,眼神也如刀。 齐云苍自嘲一笑。 若不是他前世和梅若莲熟识,他如今还会觉得对方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偶然救了她。 她想要跟着他,说不当妻,只当妾。 他受不了那泫然欲泣的眼神,觉得她温柔善良可怜,在一次次的接触中,他深陷...... 甚至还想休妻,只为将她娶回家,当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 那时候他以为,他是她的天。 他绝不会想到,从救她那刻开始,就一步步走入对方设的陷阱。 苏言裳见齐云苍不说话,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齐云苍被拉回了思绪。 “这只是奴家一个小女子浅薄的认识,事实上,男人也许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易凌云眼皮一跳:这说的就是他那只会打仗的愚孝大哥。 “这样的女子?是哪样的女子?男子又中意哪样的女子?”齐云苍挑眉问。 “男子一面讨伐女子不守规矩,一面中意那些不守规矩的女子。”苏言裳道。 “哎,你这说法有些意思,还真是一针见血字字珠玑啊!”真应该让他亲大哥听听,易凌云腹诽。 只是想到五年前那次出征之后,就一直未归的亲大哥,他就有些难受。 直到今日,他都不太相信他那勇猛无比的大哥真的死了! “如果男子发现那女子欺骗了他,便不会中意她了。所以我们的看法应该也是一致的。” “如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苏言裳冷冷道。 “什么问题?”易凌云对眼前女子的言论越来越感兴趣,“快说说看。” “男子对那女子并不欢喜,至少不十分真心。” “可是曾经他很想娶她,难道这还不是欢喜吗?”齐云苍看向远方,似是回忆。 苏言裳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我所认为的欢喜,是他发现对方不那么完美,或做错了许多,仍然接受和包容她,哪怕是丢了命!” 如她坠落山崖那一刻还念着他,即使他如此令人恨呢! 如今仍然不能释怀,由爱生恨,那才是真心吧! “说得好!”易凌云看苏言裳的目光简直充满崇拜,“我大嫂就是总能包容我大哥,无论大哥对她如何冷淡,甚至过分,她都一如既往一往情深,可是我大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云苍皱紧眉头:“你这话,敢在你大哥面前说?” 易凌云摸摸脑袋:“这不是,反正他也听不到了吗?” 苏言裳的心噗噗跳得厉害。 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人懂她。 那人竟然是他的亲弟弟,前世他的小叔子,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少年。 苏言裳苦笑,连他弟弟都懂,只有他不懂吧。 或者,即使他懂,也不会中意自己吧。 这一刻苏言裳好想哭。 哭她飞蛾扑火般的前世! 哭她失败的人生! 哭这世上终于有人懂她! 其实齐云苍是震惊的,惊易凌云竟是这样的看法,惊眼前女子的通透。 前世的时候,也没见这个亲弟弟对他说过那些话呀! 苏言裳终于强忍住泪水,福了一礼要离开。 齐云苍吩咐下人将她带到桃苑。 “你的......侄子,现在可好?”齐云苍问易凌云。 易凌云呷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枣糕,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道:“好,好得很,刚承袭了爵位,余氏高兴着呢!” 齐云苍闭了闭眼:没想到最后还是余氏给他留了血脉。 镇北侯府此时一片欢庆,连一直恹恹的易老夫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余氏一脸的志得意满,也有几分庆幸:“龚嬷嬷,多亏了你当年提醒我,才有了今日的小侯爷。” 她可以依靠这个小侯爷,一辈子过得很好,等死老太婆一死,她在整个镇北侯府,那就是最有权力的存在。 五年前,龚嬷嬷:“姨娘小产必不能马上再有孕,将军又将奔赴战场不知归期,不如就收买了大夫,说这一胎勉强保住,姨娘就卧榻七个月,之后老奴安排一个初生儿,那姨娘您就是这府中长子的生母,甚至,在将军回来前,那是他唯一的儿子,那么主母被休,你就是最有可能上位的。” 余氏心中一颤,被龚嬷嬷这大胆的想法惊到了。 她原本也只是想利用这事,将封长宁这个占了她位置的正妻赶出去罢了。 如今对方已经被赶去了别庄,目的达成,她没想还能这么做。 “可是嬷嬷,如此,那孩子的血脉......” 就不是将军的血脉了。 “哼,怕什么,将军会回来的,只要您再次生下儿子,那么让另一个儿子消失又有何难?如今最重要的是取代主母的位置。”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大将军再也没能回来,这“儿子”真的成了将军府的唯一血脉。 余氏没能被扶正,如今却不是正室,也是正室了。 现在府里所有的下人谁不叫她一声“夫人”,只因这易大将军唯一的血脉由她所出。 “嬷嬷,如今哥儿成了侯爷,有了爵位,我倒是担心......” “夫人是担心他?不用担心,且不说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封氏也有了身孕,就说后来封氏在那种情况下早产,孩子定然活不成。” 五年前大将军去往边关后,他们发现被赶到庄子上的封长宁也有了孕,本打算在七个月后逼她早产,将她生下的孩子抢过来当成是自己生的,结果当天封氏不禁吓,竟大出血,大出血之后还能逃,平时柔弱胆小的她竟然还刚烈得抱娃跳了崖。 “可是那孩子的尸体并没有找着。”余氏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封氏已经不在,就算那孩子命大不死出现在京城,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余氏点点头,终于放心。 此刻桃苑热热闹闹,由信国公夫人卢氏主持的活动已经进行了一半。 冯佳贤已经表演过。 顶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她再一次让人感受到了她的名副其实。 卢氏对她也很是喜爱,让她坐在离自己很近的位置,让一众贵女嫉妒坏了。 “这位是......”见一个陌生姑娘进了桃苑,卢氏问了身边的嬷嬷。 冯佳贤也看到苏言裳回来了,刚刚进门的时候她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 苏言裳到过国公府,但眼下看来,国公夫人并不认识她。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想必上回是国公府其他房的人找的她。 国公府除了大房,其他人是无法袭爵的,那她是看不上的。 于是她道:“这是我们府上的表姑娘。” 冯佳贤说的是“表姑娘”,而不是“我表妹”,也没有道出姓甚名谁,这简单的道歉表明了她的不受待见。 国公夫人淡淡扫了苏言裳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她听出冯佳贤话里对苏言裳的不屑,因为对冯佳贤颇为欣赏,特别是刚还听说了,顾贵妃有意请她去给景阳公主当教琴女夫子时,更是表现出对她的青睐,于是对冯佳贤不喜的苏言裳也就淡淡的。 其他几个同冯佳贤玩得好的贵女,还有对这京城第一才女崇拜,或想要巴结她的贵女,都明白了冯佳贤的意思。 这就是侯府一个不受待见的表姑娘,许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谁家没几个打秋风的亲戚呢? 冯佳贤心里暗自得意:有她在,苏言裳休出头。 没有她的引荐,她甚至连朋友都交不成。 她看向杨琼的位置,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只见杨琼说道:“刚刚那么多人都表演了才艺,你来晚了,也该表演些什么。” 冯佳贤得意,即使她不说,也会有人替她说。 定宁侯府出身的京城第一才女,有的是人巴结和吹捧。 而苏言裳,这个穷乡僻壤之地长大的女子,还不知去向五年,能有什么才艺。 冯佳贤解围道:“表妹刚到京城,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怕是不太适合表演。” “既然敢来京城,以后都是要融入我们圈子的,除非你不愿意,那可以什么都不做。”杨琼咄咄逼人道。 她就知道这回马屁是拍对了。 苏言裳这就没有退路了。 她凌厉的目光看向不怀好意的杨琼:“杨大姑娘,又是你。” “是,你想怎么样?”杨琼见对方回应,立即如斗鸡般。 “刚刚的药方你收好了吧?” ?t=20230109171827 第9章 才艺 苏言裳道,“可是很贵的,别人想要,我都不给的哦!” 听到这,有些了解事情原委的贵女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也有用帕子遮挡口鼻,投来意味不明目光的。 “什么破玩意儿,我早仍了。”杨琼的怒火被瞬间点燃。 口臭是她的痛点,此时她忘了参宴礼仪,直接站起,大声怒骂。 此时丫鬟正上着换好的茶,杨琼说着话,带着动作伸手一挥,将丫鬟手中的茶杯碰倒,旁边一姑娘的衣裳被弄湿了,引起那个角落丝丝混乱。 一般贵女出门都会多带一身衣裳,以备不时之需,此时让小丫鬟到马车上拿就好。 可这姑娘也是倒霉,今日还没进国公府,就在路上遭遇了一小意外,被积水溅了一身,如今身上穿的本就是今日的备用衣裳。 马车里没有更多备用衣裳了。 丫鬟抱怨着,离她们不远的苏言裳听到了:“表演必须得琴棋书画吗?” “当然了,更多的才艺难道你会?”杨琼翻了个大白眼,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 “如果可以,不如让我给这姑娘现场做一身衣裳如何?”苏言裳转头看向那衣裳被弄湿的姑娘,“你可愿意?” 众贵女面面相觑。 那姑娘也呆呆望着苏言裳。 做衣裳?还是现场做? 没见过。 “当然,做的过程请国公夫人安排在旁边的小屋,然后计时,我会很快做好。” 这量体裁衣的过程自然是不好在外头,虽然在场都是女子,却也是不雅。 只是这做衣服...... 京城里的贵女,自小就要学管家厨艺女工,大多数女子都会刺绣裁衣,只是能裁好也不容易就是了。 特别是高门贵府,家里有专门的下人负责,由于专业,做出来的也比大小姐们好得多,再加上专业的成衣店她们也不是去不起,久而久之,裁衣这项技能在贵女中,也就稍微学学,会就行了,要求就不那么高。 甚至绣嫁衣,许多贵女也就象征性的缝上几针,就算是亲自动手了,能真正自己动手做一身好看的,委实不多。 如今要当成才艺表演,自然是要看手艺的。 “裁衣就裁衣,就看你能如何。”杨琼道,脸上满是得意,裁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连自己都没这自信。 国公夫人其实很不满杨琼总是抢话。 同意或者不同意,在国公府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做决定?不过她也不会太为难这些年轻女孩子,毕竟都是客人。 再说了,国公府下人将茶水洒在客人身上,就算不全是丫鬟的错,也是在丢国公府的脸,公府也不吝啬还对方一套新衣裳。 只是这脸已是丢了,如今能用一场别开生面的才艺展示,来弱化这件事,也是好事。 做得好了,皆大欢喜,国公府的面子保住,那表姑娘展示了才艺,那湿了衣的姑娘也有了新衣裳。 “那便带她们下去吧。”国公夫人吩咐燃香计时,且让下人准备各种布料和裁缝工具。 苏言裳谢过国公夫人,但没动,看向湿了身的姑娘,再次问道:“你可愿意?” 那姑娘点点头。 她是荣安伯的小女儿谢心媛,因管不住嘴,身形偏胖,看起来没那么精致。 她的母亲谢余氏不那么喜欢她,而更喜欢她大姐。 谢心媛没那么在乎是谁做的衣裳,反正什么衣裳穿在她身上都不那么好看。 毕竟她是一个不招人喜欢的胖子。 二人进了桃苑里安排好的房间,由国公夫人身边的康嬷嬷在里头陪着,是见证,也是对谢心媛的补偿了。 看到桌案上让人眼花缭乱的布料,谢心媛被惊艳到了。 “你可有中意的颜色和款式?”苏言裳问道。 谢心媛一怔。 刚刚她就觉得这定宁侯府的表姑娘很是特别。 别人都在想着替人做决定,但自始至终,她都在问她:是否愿意,现在还问自己是否有中意的颜色和款式。这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在伯府,她不知道姐姐有没有被母亲问过,但她的衣裳从来都是给什么穿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选择。 “没有,我不知道。” “那我就看着哪种适合你,就选哪一种了,你看可好?”苏言裳道。 “好的,好的。”谢心媛点头,问道,“请问姑娘贵姓?” “我姓苏,叫我言裳就好,或者叫阿言。” “阿言,那我就叫你阿言好了,你真是个好姑娘。我叫谢心媛,你就叫我阿媛吧,或者叫心媛,因为我们的名字叫起来太像了!” 听到这声好姑娘,苏言裳有些落寞地笑笑。 她从前是个好姑娘,但没人知道,现在不是好姑娘了,却有人说她是好姑娘。 真讽刺啊! “好的,谢谢你,你也是。”苏言裳这回是真心笑了。 刚刚冯佳贤那番操作,若是换个人,都不会愿意让她做衣裳,而会是竭尽浑身解数与她撇清关系才好。 但谢心媛却没有。 她单纯,善良,像她从前一样,听从家里所有的安排,包括一件衣服的选择。 苏言裳想了想问道:“对了,一会儿你表演什么才艺?” 谢心媛被问得一怔,她其实没想过表演才艺,反正她知道没人看得上她,何必去出丑。 苏言裳看出了什么,于是道:“那么短的时间我也做不好一套衣裳,但是如果你能帮我,我想它会很出彩。” 好衣裳也需要衬托,需要表现。 “真的吗?我还能帮你?”一无是处的自己,放在哪里感觉都多余,谢心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言裳笃定:“今日就靠你啦!” 谢心媛脸红。 “你看这个颜色,湖蓝色,很适合你。”苏言裳捧起一匹湖蓝色的锦缎,在对方身上比了比。 此时谢心媛已经脱下湿了的外衫,好在里衣没湿。 谢心媛从来没穿过湖蓝色,她的衣裳大多是浅粉或是浅黄色。 但她没的选择。 她不敢想象穿起蓝色是什么样,但心中也有小小的期待。 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这......真的适合我吗?” 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苏言裳,她说蓝色很适合她,她就相信。 苏言裳将湖蓝色的素面湖绸搭在谢心媛身上,只听嚓嚓嚓的剪刀声,然后是迅速的缝针,一块完整的布,瞬间变成了一件上衣。 拿起另一块石榴红散枝绿花锦,又是一阵剪裁,下裙也做好了。 站在一旁的康嬷嬷,本是没什么兴趣看的,只是苏言裳一番操作下来,她也惊得合不拢嘴。 这最好的裁衣也不敢这样做吧! 苏言裳迅速给她扎了一条与绿花同色的腰带,腰带系在比平时更高的腰线上,视觉感立即不一样了。 所有动作完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我怎么觉得我变瘦了?”谢心媛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你只是微微有些胖,完全可以在穿衣上遮一遮,很容易就能同那些骨瘦如柴的姑娘一样盈盈一握了。”苏言裳一边说,一边用白地五彩花鸟纹实地纱做了一件披帛。 披帛上的五彩对应裙上的红绿和上衣的湖蓝,相得益彰。 谢心媛看得有些傻了。 铜镜里那高瘦的姑娘,还是她吗? “湖蓝色与石榴色属于深色系,会让人看起来更瘦,而你刚刚穿的淡色系会让人看起来膨胀。你以后多穿深色。” 这几年,淡色系在京城贵女中流行,但深色仍然高贵美丽,显得更加稳重,加以设计,还能穿出俏皮来。 谢心媛点点头。 本朝没有太多颜色的禁忌,只要不穿明黄,其他颜色各种阶层都能穿,只要买得起。 最后,苏言裳没有用其他装饰,但却直接用裙子上的绸缎做出了一个立体的花型,花朵很大,立在左侧的腰下部位,不仅遮住了比较胖的肚子,还让这套裙裳变得高贵且别出心裁,甚至让年纪不大的谢心媛没有因为衣裙颜色过深而显得老气,反而增添了几分活泼。 “这......这比云祥阁裁缝做的衣裳还好看呢!”谢心媛激动。 云祥阁一向是京城衣着时尚的风向标,每出新款都被京城女子疯抢。 今日她姐姐穿的裙子就是云祥阁的,那是年后才出的新款,如今都卖断货了。 云祥阁啊—— 苏言裳眸光闪烁。 房间外,用来计时的那柱香不声不响地燃到了最后—— 其实大多数人都没太在乎房屋里的二人,冯佳贤和杨琼却是例外:谁能在一炷香做好一套衣裳呢,最好的裁缝都不能吧! 例外的二人也是想着看对方出丑。 所以大家都在吃着甜点,继续欣赏其他贵女的表演。 此时正是谢心媛的姐姐谢心敏表演的时间,她的特长是弹琴。 和冯佳贤不一样,前者是琴棋书画都不错,但谢心敏只擅长抚琴,而她的特点与冯佳贤又有所不同。 冯佳贤擅长极复杂的曲子,特别是需要诸多技巧的曲子,而谢心敏则更会烘托气愤,各种感觉的曲子她都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这曲子,若是配上一段舞,那便更赏心悦目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听到的人想着那画面,便看见水榭后面出现了一抹背影:湖蓝色的上杉,石榴红的裙,裙摆随着琴声摇曳,五彩图文的白色披帛随风而动,似刀似剑,柔中带刚,充满力量。 “是舞绸,只是将披帛当成了绸,精彩,真精彩!”有贵女道。 一个转身,仍只见倩影不见脸。 见贵女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谢心敏抬头一看,发现她们的视线都看向了对面的水榭,她也看了过去。 ?t=20230109171827 第10章 看她出风头 见有人就着她的琴声起舞,仿佛伯牙遇子期,琴声遇到了懂它的人,她弹得更起劲了,手指翻飞,音随心动。为了和冯佳贤选的曲子差别大一些,她本就选了一首比较有气势的曲子,和这舞蹈可谓是相得益彰。 一曲毕,众人皆叹!有人的糕点还一直拿在半空中。 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刚的歌舞中,想要知道跳舞的人是谁,完全忘记早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时,杨琼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那衣裳做好了没,我看这一炷香早就过了!” 所有人都朝那柱香望去,连最后一撮儿烟灰都被风吹散了。 杨琼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冯佳贤焦急看向之前苏言裳二人离开的方向。 正想着看戏的众人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路,那抹刚刚跳舞的身影从水榭那头走了过来,到了国公夫人面前,将面纱缓缓摘下,盈盈福了一礼。 “这......这是你妹妹?”某贵女问谢心敏,声音里充满了惊诧,声音也自然拔高了几度。 “什么?她出来了吗?在哪儿?”谢心敏环顾四周,并不见熟悉的身影。 “大姐,是我。”谢心媛看着谢心敏,清亮的声音答道。 她出了一身薄汗,一曲舞下来也有些气喘,但心情却格外明丽。 谢心敏反应过来,那个伴着她琴声起跳的舞者,竟然是...... 不,那不是她妹妹,她妹妹明明那么胖,不可能那么好看,而且在她的打击下,对方不跳舞已经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跳得起来,还跳得那么好。 “这衣裳真的是你做的?”信国公夫人惊讶道,看向刚刚回到宴席的苏言裳。 “只是大概做出形状,粗糙的缝合,主要还是谢家妹妹的舞姿好。”苏言裳道。 许是刚刚跳舞热了身,谢心媛的脸更红了。 刚刚在里屋,问起谢心媛会什么才艺时,她说小时和祖父学过武功,母亲不喜,就变成了舞剑,很小就能舞出感觉,只是后来变胖了,被嘲笑多了,便没了这方面的心思。 于是苏言裳策划了这个出场,根据谢心敏的曲子,她没有让她拿剑,而是将身上的披帛当成剑,大概和那舞绸差不多。 没想到效果竟如此好! 其实能跳得那么精彩,也是因为谢心媛真的很喜欢舞剑,时常在脑中想象着动作,才能那么连贯。 “那也很惊喜了,做得很好,快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国公夫人卢氏一改之前对苏言裳的态度。 她如所有爱美女子那般,见到新鲜的衣服款式就有无限兴趣。 “这缎子居然可以这样做,这花做得大气,从来没见谁如此设计。” “竟然和她头上的绢花也如此搭配。而且,她看起来,真真是换了个人似的,瘦了!你真真是巧手!” 要知道信国公夫人卢氏貌美又爱美,从年轻时就是京城时尚界的代表,更是云祥阁的常客。 京城各大银楼和布庄成衣店,在上货前都会将新款拿去给高门贵府,信国公府往往是第一个,因国公夫人地位高,且最爱美。 这就是苏言裳今日要现场裁衣的目的。 她了解信国公夫人,与其通过琴棋书画,不如通过她感兴趣的方面博得好感。 特别是爱美的她如今发福了。 五年前就听说她一直在找让自己变瘦的方法,甚至绝食,可是一段日子过后,竟比原来还胖上几分。 她想要打入京城贵女圈,靠国公府二夫人是完全不够的,加上二夫人比较含蓄,更不能有太多期待了。更何况,不久后她也要开一个成衣铺子,能与云祥阁打擂台那种。 还是得靠信国公夫人。 冯佳贤暗暗咬牙,也有其他不服的贵女。 “虽然这裁衣的手艺不错,但也不是琴棋书画,我与你论诗词,你却与我做这生活中的琐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贵女说得委婉,语气中却充满酸意。 “就是,你不懂琴棋书画就不懂,何必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凑数。”杨琼道。 在场以女工为傲的女子心生羞恼。有些事明明就是个优点,但却羞于拿出来说。 苏言裳浅浅一笑,露出好看的酒窝,眼神里透出的却是冷芒。 “我不觉得这有何不妥的,琴棋书画是雅好,让人身心愉悦,我裁衣,也竭尽技艺之美,让穿的人身心愉悦,看的人赞叹有佳,谁说与雅人四好不是异曲同工之妙?而在场女子,有选择跳舞、作诗等,亦不在这琴棋书画里,但也有同样的效果。” “要我说,这琴棋书画有广义狭义之分,这广义上,所有的技艺也许都可以成为琴棋书画的衍生物,在生活的各个方面给人以愉悦,扮演琴棋书画的角色。再说,这织布裁衣自古至今就是女子应该做的事,连皇后娘娘都亲自主持亲蝉礼,怎的到了杨大姑娘眼里,竟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不懂裁衣,可别侮辱了其他姐妹啊!” 话音落,时间停止了十余个呼吸。 “说得不错!”信国公夫人竟激动地站了起来,“女红本就是女子该做的,是本分,试问在场各位,有谁做得比她好?是不是都忘了女子的本分?” 在场太多平日里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做女红的女子,她们要学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难免心浮气躁,不仅女红没学好,就连下功夫学的琴棋书画,也都一般。 如此看来,她们确实不及这个定宁侯府的表姑娘。 “对了,你叫什么?一直都没问你。”国公夫人问向苏言裳。 冯佳贤猛地抬头看向苏言裳:所以她一直刻意将苏言裳掩藏,且故意将她推向丢人现眼的境地,完全失败了吗? 如今国公夫人竟亲自问其名姓。 “小女子姓苏,名言裳。”苏言裳说着,福了一礼。 “言裳啊,好名字,对了,你的绣工一定也很好吧!”国公夫人期待道。 “不敢献丑。” 冯佳贤的拳头在宽大的袖子下攥紧: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时,二夫人派了身边的嬷嬷到了桃苑。 那嬷嬷走到康嬷嬷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康嬷嬷又低声同国公夫人说了几句,后者眼睛一亮,炯炯地看向苏言裳,向她招手:“你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日曾氏让管家去请的是你!”国公夫人没有明说具体的事,可苏言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国公夫人声音不大,但坐得稍近的几位贵女都听到了。 冯佳贤也听到了,她暗暗咬牙:这国公府的二夫人真真事多。 苏言裳点头。 “那真是多谢你了,那日你来国公府,我正好不在,和你错过了,今日竟认不出你来!”国公夫人说着,竟从手上取下一羊脂玉镯子,戴在苏言裳的手上,“这就算是见面礼了。” 什么,这都见面那么久了,终于想起了见面礼? 而且,为什么只有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表姑娘有见面礼,等了这许久,也没见她们得了见面礼呀! 还有,国公夫人竟然还谢了她。 她做了什么事竟能得到国公夫人亲自感谢!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桃苑,贵女们似乎想起了什么:这表姑娘是定宁侯府的。 于是乎,所有贵女都有意无意凑到冯佳贤面前:“对了,这表姑娘做了什么?国公夫人竟然亲自谢她?” “表姑娘叫什么?是哪家的姑娘?” “是侯夫人家的表姑娘还是老侯夫人家的?” 若不是国公夫人一直和苏言裳说话,贵女们就要上前了,何必问别人? 冯佳贤被问得一阵眩晕,情况似乎失控,此刻她只想立即离开这国公府。 她一向八面玲珑,此时微微张着口不说话,倒是让人觉得是因为同时被问到太多问题,以至于无法开口的样子。 于是那些个贵女们又问向冯家其他的姐妹们。 倒是得到了答案,得知了她姓苏,是定宁侯夫人妹妹的女儿。 更多的消息就没有了,最想知晓的,她为国公府做了什么,何以得到国公夫人的感谢倒是没人问得出来了。 毕竟,连冯佳贤都不知道。 杨琼在一旁看着刚刚还被冷落的苏言裳,转瞬间就如众星拱月般受欢迎,登时气得脸涨红。 谢心敏从意识到自己的妹妹谢心媛成了她曲子的主角起,就郁闷得不行。 合着她好不容易弹了一首曲子,竟成全了谢心媛! 冯佳贤反应过来后,却是很自然道:“是的,我表妹她确实很厉害。”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言裳,然后微笑继续道:“前几日她来国公府,还得了许多谢礼,让我们侯府的姐妹好生羡慕。” 无论大家怎么问,冯佳贤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话语里将人带到那些谢礼的贵重上,甚至暗示这位表姑娘在侯府有些不可一世。 意思很明显,因她有了国公府当靠山,所以才那么不可一世。 贺彩璋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连我的衣裳她都拿去了,自己不是会做衣裳么?为何还要穿别人的,真是不知羞。” 这就让人很不喜了。 冯佳贤心中暗自冷笑:虽然没有如计划般遭人唾弃鄙视和淡漠,但最终苏言裳仍是让人不喜。 只要有她在。 赏花宴结束,姐妹几个回到侯府,直接去了倚兰苑。 冯老夫人立即问了国公府一行的情况,大家当然都捡好的说,老夫人听了很满意。 坐了一会儿,她让其他人离开,独留了冯佳贤说话。 当然,贺彩璋还发了好一会儿的牢骚。 “佳姐儿,你看国公夫人对你的印象如何?” ?t=20230110234901 第11章 族学 冯佳贤可是侯府精心培养的姑娘,琴棋书画请的都是名师,她也十分聪明,得了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若是能嫁到国公府,自然是冯老夫人想要的结果。 “孙女不敢猜。”冯佳贤微微脸红。 “呵呵,刚刚她们都说了,老身都听到了。你的琴艺自然是没的说,连顾贵妃都想让你当景阳公主的教习,景阳公主陪太后娘娘去观音山,据说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又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国公夫人对你印象定是极好的。”冯老夫人满意道。 一席话说得冯佳贤飘飘然。 “多亏祖母对孙女的悉心教导,孙女定然会一直孝敬祖母的。” 冯老夫人点点头:“呵呵呵,我知你是孝顺的孩子。听她们说今日你那表妹的表现竟然也不错?” 冯佳贤面色发白:“是的,也不知表妹做了什么,国公府竟对她如此客气,不仅感谢她,国公夫人甚至还将贴身戴着的上好羊脂玉镯子给了她,祖母,她可告诉你了?” 冯老夫人神色晦暗不明。 冯佳贤她们不知道的,她也不知道,但面子还是要的:“哦,她自然与我说过,只是这件事需要保密,你们啊,就别打听了。” “原来如此,那定是件大事,否则哪里配得上国公夫人的礼遇和那么多的谢礼。” 这谢礼是苏言裳第一次去国公府回来时,二夫人送的,有一整车那么多,看得人眼热。 冯老夫人听了,眉眼登时阴郁起来。 得了那么多的礼,也不知道孝敬老祖宗。 不过,她如今住在侯府,也算是侯府的人了,能被国公府感谢,对侯府也有好处,那些谢礼也迟早都是她的。 冯老夫人已经觉得,这国公府的恩,是侯府给的。 “邹嬷嬷,你去安排一下,明日就让苏表姑娘到族学去上学。” 冯佳贤拿着茶杯的手一抖,不禁脱口而出:“祖母,您要让苏言......言裳表妹去族学?” 冯家是历经两朝的世家,建有族学已有百年,除了冯家本家人,有许多人家也想将子弟送到冯家族学来,包括女子族学,但对外的名额寥寥无几。 换句话说,能上冯家族学那是件荣耀的事。 这样的好事竟然能落到苏言裳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身上?连贺彩璋都是因祖母的面子才能进去。 若不是祖母开了这个口,冯佳贤绝对相信,就算是她亲娘沈氏,堂堂侯夫人,也不会好意思开这个口的。 冯老夫人老神在在:“那是自然,连国公府都那么给她面子,我们侯府自然也不能怠慢了人家。” 冯佳贤登时觉得胃中一阵翻涌。 在国公府时,她还与其他贵女说,苏言裳仗着国公府的势在侯府不可一世,如今竟一语成谶了。 “可是,祖上不是规定了,每年只有一个外姓人的名额吗?今年的早已给了别人,这......” 冯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祖上为何有这样的规定,照她说,他们的族学,越多贵人来上课就越好,这不仅能证明冯氏族学很好很多人追捧,还能无声无息结下许多人脉。 天地君亲师,没有多少恩情是在“师”之上的。 “女学这边今年没添新人,明日就让她去吧!”冯老夫人瞟了她一眼。 这家里还是她老太婆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辈质问自己。 冯佳贤心里一个咯噔。 明日是她最中意的琴课。 “祖母说的是,孙女就是担心,言裳表妹她之前被拐骗,定是不可能有机会学琴的,被拐骗之前姨母就生病,怕是也没多少心思请人教表妹学琴,而我们姐妹几个都是从小就学的,直接让她过来一起学,怕是跟不上。” 冯老夫人轻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你说的也是,但你不是可以教她么?有空闲的时候给她指点指点就好了,也不期待她能成大师。” 冯佳贤嘴上答应着,心里不屑极了。 她是要给公主当老师的人,怎么可能教一个孤女! 明日就叫她去琴房,让她出丑,看她还敢不敢来族学。 没等回听云轩,苏言裳就被请去了沈氏的紫竹居。 “言姐,今儿个去了国公府,可还顺利?”沈氏关切地打量着苏言裳,生怕她缺胳膊少腿似的。 这两世都是她姨母的人,真是个很好的姨母。 没错,苏言裳上一世的娘亲,正是沈氏的亲姐姐,也是这具身体母亲的亲姐姐。 “多谢姨母关心,今日很顺利,国公夫人和二夫人都很随和。”苏言裳笑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担心你啊,刚回到京城不久,会认生,会被人排挤。”沈氏很是操心地说道。 “有表姐在,怎么会?姨母放心。” “佳姐啊,倒是个细心的,有她带你我也能放心一些。” “姨母,您成日管家定是很累,让我给您捏捏肩吧。我会一套方法,保准你尝试了以后,就再也离不开我。” 苏言裳说着,就走到了沈氏背后。 这是她师父教的,她也常给师父捏肩。 “你还会这个?也是......” 沈氏的话卡主,她想问的是:也是在那时候学的吗?离开京城的日子,被拐的日子里学的吗? “也是这几年学的,都是师父教给我的,不过,我只是单方面地叫她师父,她可不承认。”苏言裳愿意同一切与她友好的人交往。 她一直渴求能有这样的亲人和朋友,所以一旦遇到,就倍加珍惜。 这也许是仇恨没有迷了她双眼的证据吧! “为何?阿言如此优秀,为何你师父不承认你是她的徒弟?” 五年前,苏言裳还不满十岁,话少而羞怯,和沈氏讲过的话除了打招呼,都不足三句。 如今她可是开朗多了。 即使命运如此不公,也没有将眼前少女变得极端尖锐,她很是欣慰。 “师父说我笨。” “怎么可能!我们言姐最是聪慧。” 二人正说着,一个小丫鬟将一封拜帖拿了进来,递给了苏言裳。 “给我的?”苏言裳本不想马上看,而是做完一套完整的按摩后。 “你这样可不成,万一有急事呢?” 她能有什么急事,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但沈氏坚持,她只好让丫鬟给她打开。 “是荣安伯府谢二姑娘的拜帖,她说明儿想到侯府找我,姨母,我可能在听云轩接待我的客人?” “当然可以!原来我们言姐才来京城几日,就交上朋友啦!这可真是太好了。” 苏言裳笑笑,那也是一个可以交往的好姑娘。 看过拜帖,苏言裳继续给沈氏按摩,沈氏也越来越放松,直夸赞她的按摩手法了得。 冯佳贤从冯老夫人那回来时,就见到苏言裳在给沈氏按摩的一幕,二人有说有笑,十分和谐。 冯佳贤一怔,眼中的某种情绪立即被笑容掩盖过去。 “原来表妹在这儿啊!表妹的按摩手法看起来很是熟稔,是否可以教给表姐,也好让我时刻都能在母亲面前尽孝呢?” “那是自然,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方法。” 冯佳贤直接走到了沈氏身后:“表妹这方法是跟谁学的?看来那几年表妹吃了不少苦,就连这......” 下九流的功夫都学会了,伺候谁呢! 沈氏心眼少,想不到那么远去,只是说:“那可不是,所以你要对她好一些。” “当然了,祖母还让我教表妹弹琴呢!” “是吗!这我倒是没想到。”苏言裳刚到侯府没多久,沈氏还没有对她的教育有什么规划,“还是老夫人有心。既然老夫人都开口了,佳姐你就要好好教教你妹妹。” 沈氏高兴地对苏言裳道:“你表姐的琴艺还是不错的,你要好好与她学习。” “不仅如此,祖母还说了,让表妹明日开始,就同我们姐妹一齐去族学上学,明日正好是琴课,今日我就先给表妹讲一讲琴吧。” 沈氏眼睛一亮:“老夫人真的让言姐去族学?” 要知道冯家的族学哪里是那么容易上的,言姐虽然是她的外甥女,也不过是个外姓人。 “当然了,女儿刚刚在祖母那儿,和祖母说了一会儿话。”冯佳贤刻意说得含糊。 “母亲在这里多谢佳姐儿了,多亏了你。” 堂堂侯夫人,竟替一个外人谢自己的女儿,商贾出身果然上不得台面。 冯佳贤腹诽,心中愈发不满。 “多谢表姐,但我明日不能上课,今日就不麻烦你给我讲琴了。”苏言裳淡淡道。 冯佳贤从苏言裳的表情看出了淡然,为何会淡然,难道她不应该激动、不应该感恩戴德吗? 她以为冯家族学是谁都能进的吗? 她以为她这个将来公主的夫子是随便给她讲课的吗? “为什么?表妹,你可知道,整个京城的族学,只有冯家才有女子族学,其他家族想要学习,也不过请女夫子上门随便讲讲而已。”冯佳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而且,侯府的女学请的都是名师,如若请不到名师,侯府宁愿不开这门课程。好在侯府的族学名声在外,从来不缺名师。” 沈氏也着急了:“是啊,言姐,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当年老夫人碍于祖宗的规定,璋姐想要上女学,求了她许久都没答应,整整一年后,她才得了个名额去上学。” 真是莫大的恩宠啊! “姨母,表姐,你们安心,我不是说不去,只是明日不能去。” “为什么?”怎能那么淡定地拒绝? ?t=20230111212024 第12章 顾六郎被打 苏言裳话没说完,再次被冯佳贤打断:“明日可是琴课,你可知道,教琴的韩夫子可是天下第一指,却对教人弹琴毫无兴趣,若不是他当年欠了祖父人情,才不会来侯府,若不是发现了教学的乐趣,也不会留下来。要知道,他是连皇子公主都不屑于教的。整个京城,谁不想来上课,你却说不去?” 韩夫子不是对教人弹琴毫无兴趣,而是没有让他遇到值得教的学生。他为人洒脱不羁,又是皇帝的舅舅,皇帝都拿他没办法,皇子公主们想让他教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博得他的欣赏。然而却没人有如此天分。 “哦。”苏言裳淡淡道。 什么叫“哦”?她的反应刺痛了冯佳贤的自尊心。 苏言裳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入耳中:“姨母,您忘了,明日我已经约了人了,毕竟是我第一次招待客人,今日必然得好好准备,所以今日也抽不出空来,只能麻烦表姐过后再教我了。” 沈氏恍然大悟:“哦是了,不如你回个帖子,将拜访往后推推?” 沈氏也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也觉得这样不好,但琴课是真的难得。 毕竟韩夫子一个月才来侯府教琴两次。 “什么?是谁要拜访你?”冯佳贤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连语气都变得冷硬。 这种陌生感让沈氏和苏言裳不自觉地同时看向了她。 冯佳贤从来没给过沈氏这种感觉。 苏言裳虽然不了解从前的冯佳贤,但从前身的记忆,和这几日的交往,她大概了解这是个怎样的人。 她确定,对方很生气。 这样的程度就刺激到她了?是不是有些反应太过了,与平日里的她反差很大。 这就是冯佳贤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平时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对劲了,但今日从进这房间开始,苏言裳就看到了她微微扭曲的脸,似是她怨念集聚后的爆发。 沈氏打圆场:“言姐新交的朋友,就是在国公府时交上的,你不知道?” “荣安伯府的二姑娘,明日会到侯府来找我。”苏言裳道。 这是把自己当侯府主人了吗! 荣安伯府二姑娘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们交往就交往吧。 “佳姐是觉着你错过明日的琴课很可惜才如此激动,言姐不要介怀。”沈氏安慰道。 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冯佳贤也发现自己有些过激了,这不符合她大气度的人设。 “那可不是,表妹,既然你有约在先,后日再来上课吧,虽然错过了一节琴课,但其他课也是应该上的。”冯佳贤恢复无害的表情。 她为什么要激动,对方不来上琴课不是很好么?没的一个乡下丫头,刚开始学琴就能有韩夫子的指点,羡煞谁呢! “好的表姐。” 冯佳贤回到屋中,独自在床前坐了许久。 第二日琴课后,她租了一辆马车,到了城西一叫八风楼的茶肆。 冯佳贤的丫鬟绿衣将一床琴放到了长桌上。 “实在是没办法了,突然想到顾二爷有这方面的技艺,这是小女子最喜爱的一床琴,愣是不小心被弄坏了,真的是......” “姑娘,这本就不是你弄坏的,都是那......”绿衣一脸的愤恨和不满。 “别说了,不过是琴,哪里有人重要。”冯佳贤望着那床琴,眼中满是惋惜和落寞。 顾六郎看着心疼,眼珠子一转,听出了似乎有猫腻,于是拍拍胸脯:“没问题,这都交给我二叔,京城的斫琴师,他说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的。还有什么能帮忙的,本少爷都照办。” 顾六郎对冯佳贤倾心已久,冯佳贤平日里也不屑理睬此人,但这回却是想利用他一番。 “最好能给她一个教训!”绿衣在一旁道。 “绿衣你住口!”冯佳贤说着,对顾六郎微微福了一礼,便离开了。 顾六郎知道冯佳贤定是有难言之隐,却又不好意思说,二人分开后,私下找到绿衣打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自己的女神在侯府里被一个表姑娘欺负了。 纨绔顾六郎叫来自己的小厮,吩咐了一番,道:“找疯子那帮人,下手一定要狠,让她翻不了身。” 为中意的女子做事,他从不含糊,何况这样的机会少有,他的女神矜持着呢。 “慢着,找到他们,我也亲自去。”想到能亲自为冯姑娘做些什么,他就兴奋。 自己动手,更有诚意。 这日谢心媛到定宁侯府,和苏言裳聊得颇为投机,便高高兴兴地相约着逛街,直到下晌才尽兴回府。 二人在一棵柳树下分开,苏言裳便一个人走着回府,经过一安静的巷道,突然出现几个混混模样的男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围了起来。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知不知道这条路是爷家开的,没爷的同意,是不能从这儿经过的。”说话的人穿着布料上乘的直裰,腰间还挂着玉佩和香囊,和后边几个混混相比,感觉上少了几分市井的精明,多了几分自以为是的傻气,一边说还一边坏笑。 苏言裳见过杀人要命的场面,面对外强中干的小混混,完全感觉不到害怕,甚至还想尝试尝试自己的“暗器”。 她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腰间,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入香囊。 “这里是不会有人经过的,识相的话,跪下来哀求爷,伺候好爷,爷倒是可以发发善心,放你一马。” 猥琐的笑声在小巷中回荡,突然苏言裳一个伸手,一把砂砾朝说话的人洒了过去,她快速地转了一圈,每个人的脸上都挨着了那几把沙子。 “竟然敢攻击小爷我......”暴怒的混混想要动手时,竟一个接一个倒下。 苏言裳上前踢了踢那话最多且自称爷的家伙:“傻子,你家开的路是吧,这世间就没我不敢走的路。” “小娘子厉害,竟一招放到那么多混混,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用的是什么?” 苏言裳转身抬头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吊儿郎当地坐在墙头,一脚悬空,一脚搭在墙上,手上还把玩着一根草。 “你谁啊?和他们一伙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言裳再次将手放入荷包,虽然里头已经没有那些砂子了。 “你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男子看着苏言裳的动作,期待着她再次出击,同时拿出一把折扇打开,随时防护。 刚刚他想从那些个人身上取一些砂子查看的,只是接触了人的砂子和未接触人的砂子都消失了,他很好奇。 “你会下毒?”见苏言裳不答,男子继续道。 这男子的气质和那些混混一看就不是一伙的,苏言裳暗暗松了口气,挺直腰杆,跨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混混,施施然走了。 墙头上的男人邪魅一笑:“还是个有脾气的。” “主子,这些人......” 翌日,顾六郎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晕在巷中的消息传遍京城。太医昨日已经连夜赶到顾家对其进行医治,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明明外伤已处理完毕,几名太医都认为能够很快醒过来的顾六郎,竟过了一晚上还没有醒来。 顾家焦急病情的同时,也在寻找罪魁祸首。 顾六郎的小厮鸠阳当时在街面负责放风,以免自家主子欺负人被官兵发现,所以没有受伤,回来时主子已经摊倒在地了。 只是此时此刻他宁愿自己也受了伤,否则一顶护主不力的帽子自然跑不掉,于是他对苏言裳的“狠毒”更加添油加醋。 他知道顾六郎喜欢冯佳贤,便没有告诉顾家的人,是因为冯佳贤,小主子才出的手,而将所有的罪过都归咎定宁侯府的表姑娘苏言裳。 定宁侯府的表姑娘才到京城没几日,就被京城两大府邸请了去,一次是信国公府,一次是宠冠六宫的顾贵妃的娘家,而受了伤昏迷不醒的顾六郎,正是顾贵妃的亲侄子。 “你们说这人是我打伤的,有何证据?” 在顾府的前厅,苏言裳被顾家的主子和下人不怀好意地围着,但仍显得平静安宁,仿佛这件事与她完全无关。 “就是她,小的都看见了。”鸠阳指着她道。 “你看见什么了?看到我打你主子了?”她不可能承认,那可不是她打的,她只是用了一些不能造成伤口的药,怎么可能会让他鼻青脸肿呢? 听说顾六郎被打成那样时,她都不太信。但对方的小厮能知道自己的身份,证明她和那些混混不是偶遇,如若有人指使,那会是谁?她才来京城......一个名字浮现脑海。 “怎么没看到,要不我主子怎会伤得如此之重,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只要是主子不喜之人,他都不会客气。 “你是他的小厮?”苏言裳问道。 “那是自然。”鸠阳傲然。 “那你看到我打了你主子,怎么不救他?”苏言裳将鸠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你就是这样当小厮的,一点儿伤口都没有,我在怀疑你的主子根本没受伤。” “给我住口!今日无论如何,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顾家的门你是别想出去!”坐在上首的是顾老夫人。 主子伤重,小厮却没有伤,确实不对劲,但那又如何,鸠阳是要惩罚,他也定然不敢骗人,六郎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小娘子伤的。 “敢问老夫人,你孙子平日里身子身子很弱吗?缠绵病榻吗?风吹就倒吗?” ?t=20230112141837 第13章 诊金 对于顾贵妃的生母,一品诰命的顾老夫人,威严起来没几个年轻人不害怕的,但苏言裳却不怕,仍有条不紊地问道。 “怎么可能!”顾老夫人手掌往椅子扶手上猛地一拍,“老身的孙子自然是身子好得很,若不是你对他大打出手,能伤成如此?” “敢问老夫人的孙子多大了,长得像小鸡子似的吗?” 顾六郎那圆滚滚的身材,就算力量不大,体重也是优势,哪有那么容易被打伤。 顾老夫人也反应过来了,眼前小娘子身形瘦小,一看就不是自己孙子的对手。 但那又如何?她说是,那就是,更何况,谁知道这小娘子有没有功夫,自己的孙子不爱学功夫,遇到会功夫的人自然不是对手。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来人,将这小娘子请到西苑,等六郎醒了再发落。” 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上前扣住苏言裳的双臂。 “顾老夫人,听说你孙子一直没有醒来。” 顾老夫人眯起浑浊的双眼:小娘子想要挣扎逃脱,然而面对的是她,姜还是老的辣,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我能让他醒来。” 顾老夫人一怔,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这句话其实并没有任何说服力,但却是个大饼,无论是不是真的有大饼,人们都想吃,即使是一块老辣姜,特别是老辣姜最在乎的人快没救的时候。 果然,将苏言裳关了半日,顾六郎都不见起色后,顾老夫人便“威胁”她,让她治好她的好孙儿。 她制的毒,哪里是轻易能解的?甚至一般的太医都看不出她用过毒。 “若能治好,姑且了了打人这笔账,放你走,若是治不好,你休想走出顾家。” 苏言裳正想对顾六郎进行望闻问切,他的母亲,顾大夫人紧张道:“你是什么人?谁准你进来的?” “我是大夫。”是来给你儿子看诊的,一句话还未讲完,就被顾大夫人打断。 “怎么会是女大夫?”顾大夫人惊愕一瞬,“顾府不请女大夫。” 苏言裳挑了挑眉,转头就走。 “让她治!”随后跟进来的顾老夫人阻止了苏言裳出门。 “母亲,你是不是糊涂了?连太医都没有办法的事,您让一个女子来给我儿医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是因为太医们没有办法了,老身才......”才死马当活马医地请了一个小姑娘。 顾老夫人说不出“死”字:“让她试吧,左不过还是没醒,情况也不能更糟了,况且,量她也不敢扯谎。” 顾大夫人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和自己的婆婆说了什么,但婆婆是个拿得定主意的,她便没有再拦。 苏言裳上前给顾六郎把脉后,打开随身布包,那里面是几排排列整齐的银针,看到这样的场景,顾大夫人霎时间腿软,想要再次阻止,被顾老夫人瞪了回去。 在一旁观看的两名太医见到苏言裳这架势很是好奇,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小娘子这是知晓顾六公子的病症了?” “当然。”苏言裳没有看对方,拿起银针就要往顾六郎头上的某穴位扎去。 “慢着,小娘子可能跟老夫说说,这顾六公子的病症,也好让我们分析这治疗方法是否妥当?” 在太医们看来,只有知晓是何种病症,才能对症。 本来弯着腰准备下针的苏言裳直起身来,看了一眼顾老夫人:“你们不信我?” 虽然这小姑娘是被软禁在顾府,可是看她的架势和说话的语气,怎么看都是被客气请来的上宾,要求着她办事似的。 “信不信的,小娘子做就是了,若是能做到,老身和整个顾家不就都信你了。”顾老夫人有些许不满,想要顾家对你客气礼让么? “既然相信,就别问,错过治疗时机,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顾老夫人都如此说,那二位太医也不再说话,反正,他们已经尽责了,万一顾六公子出了什么问题,也怪不着他们。 苏言裳瞬间在顾六郎的头上扎满了银针,一炷香后,他悠悠转醒。 “六郎,真的醒了,六郎醒了。”顾大夫人顾不上许多,直接上前想要抱起她的宝贝儿子,被苏言裳阻止了。 顾老夫人悬着的一颗心也踏实下来,说句实话,如若最后这小娘子治不好自己的孙子,她当然也可以将她处置了,但她的孙子仍然好不了,就算杀了她也不过能泄愤罢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醒来的顾六郎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苏言裳,说话的声音有点虚。 他想用手指她,但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和嘴皮子,哪哪都动弹不得。 顾老夫人和顾大夫人齐齐看向苏言裳。 “顾六公子,你认得我?”苏言裳看向他。 “怎么不认得,你不就是那个......那个定宁侯府的表姑娘,对了,是姓苏的!” “你怎么知道?连我姓苏都知道。之前你不是说我因为走了你的巷子,才想要对付我么?难道不是萍水相逢么?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个府上的?你是专程在那里等我的?”苏言裳可不怕让顾家人知道真相,毕竟顾老夫人一直都认为是自己将她孙子打成猪头的。 “我......就是知道!” “有人告诉你的,你是不是被人指使,是谁?” “没有,没有人能够指使小爷,小爷就是看你不顺眼!就要欺负你!娘,娘,是她,是她将我打成这样!” 苏言裳额角青筋一跳:这到底是谁打谁,谁欺负谁? “原来是你干的,好啊,真是踏破铁鞋......” 顾大夫人话没说完,苏言裳转向顾老夫人:“老夫人,你这孙子我救不了。” 顾老夫人一记眼刀将顾大夫人给瞪镇静了。 “你刚刚说什么?你救不了我孙子?这不是已经醒了,还好好的?”顾老夫人心中盘算着苏言裳的话中之意。 “是的,他只是暂时醒了,等会我拔了针,他就会继续昏迷,甚至一直昏迷。” 顾老夫人和顾大夫人心中同时一咯噔。 旁边的两位太医似乎暗暗舒了口气:他们的脸可不能让一个小女子给打了,行医几十年,连一孙辈的女子都不如,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我不信,我不信,娘,他骗人,你看我好好的,你这个江湖骗子,一个小女子能会什么医术!”顾六郎叫喊着。 “你可以试试,试试将头上的银针拔去,对了,你的手脚还动不了吧!” 顾六郎正想顺着苏言裳的话去摸自己的脑袋,可是一个用力,不仅没让手听自己的话,整个脑袋都疼了起来,万针穿脑般,一时间呱呱大叫。 顾大夫人心疼,心肝儿肉的叫着,顾老夫人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只要他不说谎就可以了。”见顾老夫人皱起眉头,苏言裳解释道,“并非我故意拿乔,好叫老夫人和大夫人知晓,这人若是说谎,会比平日里耗费更多精神,对于正常人来说倒是没甚关系,若是对脑部受了伤的,如顾六公子这般,那就危险得多。” 顾老夫人看向两位太医,满脸不信,两位太医低头的低头,望窗的望窗,无论他们怎么说,只要病人不是他们救,说他的话是一派胡言也没用。 “我没说谎,我说什么了我!”顾六郎抓狂,想把眼前这个女人生吞入腹。 “你说没人指使你,但你却知道我来自定宁侯府,姓甚名谁都知晓。” “六郎,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隐瞒了什么?你快说啊!”顾大夫人焦心道。 “我......啊!”顾六郎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你想撒谎,头就会更疼。再疼下去,就会变成傻子!” “我说实话,我说......是冯大姑娘叫我这么做的,啊,不是,是她看你不顺眼,我想帮她教训你。”顾六郎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头疼,更不想变傻子。 “儿子,你说什么?是......哪个冯大姑娘?”顾大夫人有些没听懂儿子的话。 “是定宁侯府的冯大姑娘。” “你们私相授受?”顾大夫人惊愕。 “那日她的琴坏了......” “早说不就好了,现在头不疼了吧!”苏言裳道。 还真不疼了。 太医们看得目瞪口呆,一直以来秉承的学识似乎都受到了冲击。 如果用银针不能控制一个人的头疼,那苏言裳觉得自己要对不起师父了。 如今不疼只是时间过了而已,小小手段,只为自保。 此时顾家两位最有话事权的女人已经不再关注是谁打了顾六郎,而是笃定地认为冯大姑娘指使了自家的娃。 苏言裳问出了指使者,也不再为难他,直接下针将毒解了,针需停留在身上半个时辰。 她转向顾老夫人,认真道:“老夫人,你孙子我已经快治好了,现在应该谈谈诊金的事了。” “顾姑娘说笑了,你打了我孙子,这笔账本还没跟你算,看在你救了我孙子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你怎么敢与我们谈诊金呢?”顾老夫人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的脸皮会如此之厚。 “老夫人此话差矣!你孙子不是我打的,并且他将我拦在巷子里欲对我不利,他拦我的账我都没跟你算!”苏言裳说着,转身用纤纤玉手弹了弹扎在顾六郎身上的银针。 顾老夫人和顾大夫人的眼皮同时一跳,心也颤了颤。 “诊金多少?”顾大夫人首先问道。 ?t=20230113221918 第14章 狮子大开口 “他帮着别人设计我是一笔账,他拦我是第二笔账,他昏迷不醒我救了他,是第三笔账,他胡乱骂我是第四笔账,他隐瞒指使之人是第五笔账。总共五千两,不二价。” “你还不如去抢!”顾大夫人瞪大眼睛几乎吼了出来,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老夫人和大夫人是觉得六公子不值这个价?”苏言裳手拂过银针,手过针无。 “啊——” “慢着,慢着。”顾大夫人惊出一身冷汗。 顾老夫人却是比较淡定:“你这是威胁我?” “老夫人高看我了,我不过一医女,没有任何后台,你们甚至可以欺凌我,但我敢说我有值得这个价的能力,你们也都看到了。老夫人是觉得我的医治不值此价,这样好了,两位太医还在,您可以请他们,就是不知道,两位太医价格几何。” 二位太医面露异色:这小姑娘真是不怕得罪人。 太医的诊金是不可能那么贵的,但医治好之后,难免会送上厚礼,这一算下来,有时不止五千两。要知道有些厚礼是千金难求有市无价的。就算治不好,礼通常也是不能免的。 这么一想,五千两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 “姑娘,先把针灸上哈,其他都好说。”顾大夫人还是最在乎自己的儿子。 苏言裳再次将自己的针包打开,将刚拔下的针放回去,顾大夫人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这姑娘是个狠的! 不得不承认,有求于人是弱者,即使权势滔天。 “嬷嬷,拿上我的对牌和钥匙,马上到库房拿五千两白银,再拿一棵百年人参。”顾大夫人毫不犹豫吩咐道,丝毫不觉肉疼。 顾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太沉不住气了! 顾大夫人用眼神询问:这下可以用针了吧。 苏言裳从针包中拿出粗了两圈的银针,这针的大小看得顾大夫人背脊发凉:“不能用刚刚那种针吗?” “我是大夫,我说了算。不过不是我故意,刚刚那针拔了,便不能再用,再用效果不佳,得换大针。” 顾大夫人悔青了肠子:无论苏言裳的话是不是真的,在这个时候,确实只有她说了算。 算了,只要能治好就行。 顾老夫人却是不满: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定宁侯府因一大早苏言裳就被“请”到顾府而显得压抑而沉闷。 一开始冯老夫人还以为苏言裳是不是又得了他人的人情,对方忙着报恩,但经冯佳贤一说,她才知道,这回苏言裳是捅了娄子了,祸事还不小。 “这回回来,就把她送走吧!”冯老夫人心里搁着事儿,坐立不安,“嬷嬷,你给准备些厚礼,万一顾府的人过来,好叫他们知晓,她犯下的错都与定宁侯府无关。” “婆婆——”沈氏想说什么,老夫人没看她一眼,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老夫人,苏表姑娘回来了。”一个丫鬟进来禀报。 冯佳贤的眼里闪过期待和快意,沈氏眼中却布满忧虑。 苏言裳走进倚兰苑时,冯老夫人正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眯着她,厉声喝道:“给我跪下!” “老夫人,今日是为何让我行此大礼?”苏言裳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最关心她的人和最厌恶她的人,都会在某些时候一齐出现,怕她倒霉,或者盼她倒霉。 见苏言裳事到如今还如此理直气壮,冯老夫人露出冷笑:“沈氏,这就是你外甥女的教养,来到府上没有按着我们府上的规矩随意走动,总是出去抛头露面惹是生非,这年头亲戚都好当,主人难当,是不是商贾出身都那么不知礼数!” “婆婆,总得先问问情况。”沈氏是唯一不希望苏言裳出事的,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她总算放下了半颗心。 “还有什么可问的,这都到太岁头上动土了,今日得罪的是顾府,明日是不是就得罪皇家了,是不是要连累侯府满门抄斩你才觉得情况严重啊?”这话是对着沈氏说的,老太太积年累月对她的不满统统想要在此刻暴发。 “祖母,就让表妹说说情况,表妹还小,以后多管着她些就成,何必气着了自己。”冯佳贤道。 “都及笄的人了,还好意思说小,按说佳姐儿也没比你大多少,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已经能帮着府里管中馈了,不过也得看出身,毕竟你父母都是商贾,而佳姐儿的母亲虽然是商贾出身,但至少父亲的地位尊贵,哎!” 冯老夫人拍着冯佳贤的手背:“还是你懂事,所有孩子都像你该多好!” 冯佳贤半低头,余光瞟向沈氏。 自己的母亲目光一直都在苏言裳身上。 “我有些东西,刚刚进门的时候让丫鬟拿着了。”苏言裳说着,转身出了门。 捧着东西的小丫鬟就站在客厅门口。 只见苏言裳从门外回来时,拿了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十分精致。 苏言裳将盒子递给了冯老夫人身边的邹嬷嬷:“这是带回给您的礼物,是顾府老夫人送的。” 邹嬷嬷接过盒子手中一沉,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好家伙,里头躺了一根上百年的人参,这样的品质,市面上少有。 “这......”冯老夫人眼眸一亮,却是一头雾水。 “今日到顾府做客,同顾老夫人颇为投缘,她就让我给您带了这个。”苏言裳毫无压力地胡说八道。 活了两世她太懂了,大多数人喜欢听谎话。 “你是到顾府做客?”冯老夫人不敢相信,她看了眼冯佳贤。 佳姐儿不是说,苏言裳将顾六郎打伤了,顾府很生气吗? 可是这人参又是怎么回事?且不说苏言裳没那么多银子,就算有,想要在市场上买到这样品质的人参也着实不容易。 冯佳贤同样摸不着头脑,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苏言裳是去顾府做客,可若真的得罪了顾府,又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放回来的,而且还得了礼? “哦对了。”苏言裳示意丫鬟将另外一件东西也拿上来。 丫鬟背着一床琴就走了进来。 “顾府的人说了,佳贤表姐以后琴坏了,可以到教坊司求助,单独去找顾六郎,传出去恐有损名声。”苏言裳慢悠悠说道。 “佳姐儿?你去找了顾六郎?”沈氏紧张且疑惑道。 “娘,我没有。”这话可好说不好听。 这顾六郎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什么人会找一个纨绔修琴? “若不是表姐去找了他,他又怎么会受伤?哦对了,顾六郎受了重伤,表姐还不知晓吧,就正好是昨儿,表姐去找人家之后。” “你胡说八道什么?”冯佳贤猛然站起,胸口起伏。 “我没有胡说,表姐可以去打听打听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苏言裳看了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氏,内心叹了一口气。 冯佳贤还想否认。 “你瞧,这琴是你的吧。” 世上没有两床一模一样的琴,这“落泉”琴出自名家之手,是沈氏托人好不容易寻到的,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百口莫辩。 “那我就先回听云轩了。”见了礼,苏言裳便离开倚兰苑。 “贤姐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去找顾六郎呢?”冯老夫人的眼神晦暗不明。 “祖母,那日只是意外,我本是想着去教坊司找人帮忙,谁知路上正好遇着顾家六公子,听说顾家二爷深谙斫琴之道,于是......” “真是糊涂,顾家再好,顾六郎那都是出了名的纨绔,你和他若是传出点儿什么,那名声还要不要了?”冯老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才参加了国公府的赏花宴,她打听到国公夫人对贤姐儿很是满意,说不定很快就会上门提亲了,倘若在这时候传出她与顾六郎的事,那就别想嫁入国公府了。 “哎,我看是最近你学管家有些累了,不如先休息一段时日再说,你看如何?”冯老夫人很不开心。 冯佳贤暗暗咬牙,她当然不愿意,但又不能忤逆了祖母,别看她是在征求意见,其实她是不接受反驳的。 “谢祖母替孙女着想。”她只能装作欣然接受。 回到听云轩的苏言裳立即派了铃铛到雅竹苑:“你就仔细听听冯佳贤说了什么。” 冯佳贤看起来被激怒了,自私的老夫人说不定会夺了她学习管家的权力,如此她可能会说出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干一些平时不会干的事。 果然,冯佳贤回到雅竹苑大发雷霆了一番,砸了许多名贵的瓷器,一边砸,一边口出恶言,丫鬟们都不敢靠近。 终于撒完气,她吩咐丫鬟道:“带封信给世子爷,让他快些回来。” 铃铛在雅竹苑待了半日,回来就和苏言裳复述听到的一切。 “奴婢听到大姑娘说:那对母女,果真不让人省心!” “意思不明显,这可能是气话,但用气话说出来才没人信不是?铃铛,你去一趟江南。”苏言裳平日里不喜欢有人伺候,铃铛一直觉得自己帮不上主子的忙,如今主子用上她,甭提多高兴了。 苏言裳想了想,自己准备了笔墨,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你拿着,经过江陵,去甜水街找一个叫赵拙的,将信给他。” 铃铛简单准备了下就出发了,她是如今苏言裳唯一能信任的人,且她擅长轻功,适合这样的差事。在她积累起可信任的人手前,只能辛苦她了。 翌日晌午,冯老夫人将冯佳贤叫到了倚兰苑,冯佳贤到时,见着沈氏也在里头。 “祖母叫孙女来是有事交代?”冯佳贤福了个礼问。 她就知道祖母会很快恢复她的管家权力,这不,才一日不到。 “哎——”冯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t=20230115054900 第15章 恶人 “贤姐儿,你昨儿那件事已经在外面传开了,国公夫人本是昨日刚请了媒人,结果今日却将快到侯府的媒人半路给拦了回去。” 冯佳贤面色煞白:“怎么可能?顾家人不可能这么做!” “怎么不可能!” 这事果然被自己料中,冯老夫人不知道是该佩服自己还是该埋汰自己。 “国公府最注重名声,不可能娶一个名声有污的女子进门!顾家也不是傻子,还是硬茬子,你可知道晓如今外头是怎么传你的?” “孙女不知。”冯佳贤的心砰砰直跳,紧张等待流言的审判。 “说你勾引顾六郎,不顾礼义廉耻,顾六公子不从,你就让人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婆婆,这些话他们真是这么说的?他们怎能说得出口?”沈氏急红了脸。 “哼,你女儿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们为何不能说出口。” “他们胡说!孙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这种事,那日真的只是去修琴,正好碰到顾六郎罢了,说孙女勾......勾引顾六郎,那简直是无稽之谈,定是有心之人为之,一定是看不惯侯府好啊!”冯佳贤满眼含泪地更咽道。 “岂有此理,居然敢这样给我的女儿泼脏水,待我找他们理论去!”沈氏说着就要转身。 “慢着,你上门说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女儿是不是真的与顾六郎见面了。如果见面了,不管事实如何,都免不了传出闲话,见不得侯府好,从侯府最出风头的人下手是最直接狠辣的。你以为只有我们一家想与国公府联姻吗?” “那就这样算了?”沈氏不服。 “不然呢?一个闲散侯爷能扛得过顾贵妃的娘家?”冯老夫人嫌弃自己的儿子,事实上是在埋怨沈氏。 若是当初娶了高门贵女,那可能扛得住,可是他娶了你这个商户女! “如今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等待风头过去。我看景阳公主也不一定会让你教她琴了。” 景阳公主是顾贵妃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冯家与顾家也算结下了梁子。 冯佳贤的手心发凉,心中绝望。 “国公府是不可能主动来提亲了,除非......”冯老夫苍老的手捏着眉心。 “除非什么?”冯佳贤与沈氏一齐开口。 老夫人那半浑浊的眼眸里透出一丝精明:“除非你能让皇上或太后给你们赐婚,你父亲那里就不用指望了,皇上看都不看他多一眼。” 不能指望父亲,那也就只能靠她自己了:“祖母,我该怎么做?” 冯老夫人意味深长道:“想想三年前,太子妃是如何成为太子妃的。” 三年前,太子妃在太后寿辰他国来贺寿之际,在棋艺上战胜了越国棋神,皇帝龙心大悦,将其赐婚太子。 按说太子妃的着实出身不高,若非这件事,父亲五品京官的她离太子甚远。 冯佳贤顿悟:“祖母,我懂了。” 苏言裳再次出门。冯佳贤听到苏言裳出门的消息,愤懑又不屑。 “这件事和她脱不开关系。”冯佳贤笃定。 祖母怀疑那些难听的话是想要与国公府联姻的其他府上传的,但她有不同的看法:她的才女之名有谁不服?而且人缘一向极好,就算别人想嫁国公府,在她面前也会觉得自惭形秽吧! 苏言裳就不同了,她就是个卑鄙无耻之人,见不得她好。 “她今日又没去族学。” 丫鬟绿衣适时开口:“就是,一个打秋风的亲戚,连规矩都不懂,果然是商贾出身。” 冯佳贤一记眼刀看过来,绿衣瑟缩了一下。她忘了,大夫人也是商贾出身。 这件事没完,她一定要让苏言裳身败名裂。 其实冯佳贤是误会苏言裳了,她不是故意不去族学,她是压根儿忘了这茬子事儿了。 今日她出门,是想去看看铺子。她先去找了中人,说了要求后离开,进了云祥阁对面的一间茶肆小坐。云祥阁是她前世封长宁的嫁妆铺子,嫁到大将军府之后,易老夫人便拿了去,说是帮她打理,其实早已据为己有。而她却不敢怒也不敢言,甚至觉得那是天经地义,对婆婆的孝敬。 她自嘲一笑。 突然,小隔间里出现了一个倒挂的人。 “喂,可还记得我不?” 那人戴着面具,穿着材质上乘的天青色窄袖袍子,腰间挂着玉佩,一个翻身坐到了苏言裳的对面。 正是那日在小巷子路遇顾六郎时,坐在墙头的男子。 “你是谁?” “那么快就把我忘了?哥哥我可是帮了你好大一个忙,今儿我是来讨工钱的,据说你给顾六郎看诊,诊金五千两?” “你怎么知道?” “这京城里,就没有小爷我不知道的事。”男子从旁拿了一个新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茶,“讨到工钱之前,姑娘请我喝杯茶总可以吧?” “你不会是口渴了,才掉下来的吧?”苏言裳一语道破天机。 男子:“......” “那是我的诊金,与你何干?为何要给你?” “那自然是......”男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那是我干的。” “敢情我就一直替你背锅来着?你还好意思来讨银子?” 顾六郎被打得鼻青脸肿,苏言裳想过,或是他的仇家路过,见其昏迷,于是打了个痛快。 没想居然是眼前这吊儿郎当的家伙干的。 “你为什么打他?” “当然是为了帮姑娘你教训他了,本小爷呢,就是看不惯那些欺男霸女之人,见一个我就要打一个。” “既然是个大侠,还找我要银子?” “大侠也是要吃饭的嘛!” “可是你并没有帮到我,反而给我添了麻烦,我差点被顾家关起来,差点儿就永不得见天日了。”这样有权有势的人,面对一个孤女,可不讲什么律法。 “不会不会,姑娘不是顺利拿到了五千两么?若不是我将他弄成那样,顾家又怎么会请你上门不是?” 苏言裳看着坐在对面的男子,转着手中的杯子。这样的“坏习惯”从前她是没有的,母亲的严格教育将她所有的异状抹平。 可是那五年,她改变了太多。或许是坠崖那一刻,她就改变了。 沉默的时间久得直教面具男子都有些憋不住了:“姑娘这是......” “我不可能给你银子的,你可以走了。” “啊——可是今日小爷我一定要得到这笔银子,你看怎么办?” “你想要多少?” “至少二千。”男子比了两只手指。 “狮子大开口,一个角也不给你。” “姑娘能拦得住我?” “真正的偷儿不会在偷之前广而告之。” “哎,没劲儿。我可不是小偷。”男子搓了搓脸上的面具。 “你说京城你什么都知道?” “自然是,小爷人称包打听......” “对面云祥阁,你了解吗?”苏言裳朝着云祥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在这坐了小半日,云祥阁的客人虽然不多,只是偶见贵妇人带着女儿,或是小姐妹们进去逛逛,但其实它的交易是稳定的,作为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加上朝廷对布料和颜色不如前朝那样限制,它不愁没有客人,每每有新货,掌柜自会派人到各贵府,只有争相着采买的,没有拒绝的。 “小娘子想要了解哪方面?出个价,就说我这消息值多少?” “你很缺银子?”苏言裳很是怀疑,毕竟对方的穿着华贵,怎么也得是个高门大户家的爷。 “小爷就是爱银子。这云祥阁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连我娘都喜欢去,它的消息必然要有个好价钱。” “他有什么漏洞?” “什么?你问云祥阁的漏洞?那么厉害的店铺,怎么可能会有漏洞?” “给你三日,若是能有我感兴趣的消息,给你两千两。” “真的?成交!” 二人谈成,苏言裳便去逛街。从前的封长宁很想逛街,但母亲说,女子不能到处乱跑,女子不要抛头露脸,于是母亲从外祖父处接她回来后,她就一直被关在府中,每天抬头看四方天,低头窥院中土。 嫁到将军府后,听了母亲的话,要当一个好妻子,以极端严格的姿态恪守礼仪,家门也没出过几次。 后来被赶去了庄子,就查出了身孕,害怕将军府那边有人加害,不敢声张,便更加哪儿都不去了。 像如今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非常难得。 走着想着,苏言裳看到人群中有人打架,正想远离,忽见一粗壮的木棍被扔了出来,打在一小童背上,她立即跑了过去,将就要倒下的小童扶住,稍稍调整了位置,让二人被挡在一个木桩后,便让他缓慢躺下。 小童疼得直叫,苏言裳从随身针包中拿出银针,正要下针。 “住手,你这恶人,怎可如此对一个小童?”一清俊男子义愤填膺地冲苏言裳厉喝。 苏言裳当然不会管他,集中精神,就在针扎入皮肤那刻,她的手被那根打了小童的粗棍重重打开。 她忍不住“啊——”地一声叫,手中针包落地,左手扶着右手疼痛处。 “你干嘛!” “我竟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见一小童受伤,不送去医馆救人便算了,还想继续用此物害人。”男子一脚将针包踢远,银针散落了一地。 那可是几寸长的针,这女子太可怕了。 此时针灸之法没几个人懂,谁又能想到一根可怕的针竟然还能够治病呢? 小童的父母找到了他,男子以青石书院学子的名义向对方保证,会将罪魁祸首扭送官府。 民众都信读书人,何况还是青石书院的,很快便离开送小童去医馆了。 “走,跟我去官府!”男子自以为正义地对苏言裳下达了命令。 ?t=20230115154845 第16章 大哥有点惨 苏言裳心疼地看了眼散落一地的银针,这些都是师父给她的...... 她的拳头缓缓握紧—— 男子已经转身,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能随便碰对方,但自己是青石书院的学子,在他看来,对方应该会被自己威慑到,然后乖乖跟他去官府。 突然,他的肩膀被一只爪子狠狠扼住,整个人瞬间转了个向,随即重重的一记右拳打在了他的左眼上,“啊”的一声,他顿时睁不开眼,脑袋昏沉天旋地转。 苏言裳右手本就疼痛,一拳过去更疼了,对方却没摔倒,心中气闷,于是左脚一个箭步上前右脚随即一蹬,将慢慢站稳的对方踢了个倒仰,随后拾起刚刚对方用来打自己手的粗木棍,又是“啊”的一声,那只踢了针包的脚结实地挨了一棒。 丢开木棍,苏言裳小心捡起地上的银针,飒飒离开,留下维持不住翩翩公子形象的男子,原地抱着脚吃痛不已。 小厮安来本是陪着主子逛街,帮大姑娘买零食来着,结果主子不知何时不见了,待找着的时候,对方浑身汗淋淋地靠在墙角,清俊的脸不见,一边眼眶泛着青红,衣衫脏乱,差点让他没认出。 那男子,正是冯佳贤的嫡亲大哥,镇北侯世子冯恒。 冯老夫人嫌弃自己儿子不学无术,担不起让侯府振兴的大任,从小便努力栽培这一辈的小子们,从族学中选出优异者,送去京城最好的书院念书。 被侯府万众期待的冯恒冯世子,回到侯府时,用宽袖遮挡半边脸,形容看起来竟有几分猥琐,差点让门房给赶出去。 好在小厮安来在,这脸才没丢出府门。 冯佳贤听说冯恒回府,偷偷溜到了前院,见面那一刻,她骇了一跳,失声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额额......没事,我这摔了一跤。”冯恒尴尬道,让安来将街上买的小食拿给冯佳贤。 说谎都那么敷衍吗?她让绿衣拿来药箱,亲自给大哥上药。 “还是得请府医才好。”冯佳贤忧心道 “犯不着。妹妹这是出了什么事?怎的如此憔悴?” 冯佳贤的黑眼圈着实有些严重。他想,如果将自己的另一边眼睛也打一拳,看起来是否如黑眼圈般自然。 “大哥。”冯佳贤的声音比平时柔上了三分,“没有的事,就是......想你了。” 冯恒看了一眼绿衣,后者竹筒倒豆子道:“姑娘这是被欺负了!世子,你不知,你不在的日子,姑娘有多难。” “绿衣,别说了。”冯佳贤示意绿衣退下。 “你继续说!”冯恒哪里肯让绿衣走,他回来就是要给妹妹撑腰的。 绿衣哪可能不说:“罪魁祸首就是那表姑娘,成日里给大姑娘上眼药,就说那日,大姑娘只不过出去找人修琴,就被她打小报告,说我们姑娘私会顾家六郎,勾引顾六郎,说对方不从,姑娘就让人将他给打了。姑娘怎么可能做那种事,顾家六郎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纨绔,她这是想要将姑娘的名声给毁了呀!” 冯恒听得气血攻心:“真是岂有此理,贺彩璋怎的那么过分,我去找祖母!” 府里的表姑娘就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女贺彩璋,平日里有些跋扈,冯恒以为是她得罪了自己的妹妹。 “世子,不是她。这府里又来了一个表姑娘,这人你也见过,就是五年前来过的侯夫人娘家的外甥女,苏言裳。” 冯恒思索片刻,惊讶道:“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冯佳贤知道冯恒的疑惑,解惑道:“她五年前确实失踪了,那日说起来还怪我,是我没有看好她。” “这怎么能怪妹妹呢?那时候你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罢了。”冯恒道,“所以,她回来了?是怎么回的?” “不知道,就回来了,母亲因为内心愧疚,对她多有包容。” 冯恒听出了些许味道:“我看是母亲偏心她了吧,五年前我就觉得母亲特别喜欢那个表妹,如今加上愧疚之心,定然说话做事都向着她。” 冯佳贤的面色煞白。 “可是也不能太过,就算对一个人好,那也是外人,再好,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到自己亲生女儿头上不是?”冯恒不满道,“而且,那表妹真的说了你和顾......六郎那些风言风语?” “何止,世子,那些话如今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老夫人说......” “说什么?”冯恒目眦欲裂。 “说姑娘的亲事肯定受影响了,那日信国公府本来已经请了媒人上门,听说了这件事,就将媒人拦了回去。”绿衣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这就太过分了,祖母和母亲没有惩罚她吗?” “大哥,母亲有分寸。”冯佳贤含着泪更咽道。 “哎呀大姑娘,大夫人有什么分寸啊,如今就连老夫人都没了分寸。”绿衣道。 “住嘴!”冯佳贤捂住绿衣嘴巴,左右环顾,然后吐了一口气。 “我就要说,那表姑娘就是想抢了姑娘的婚事,嫁到国公府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么不堪的身世,国公府怎么可能看上她!” “绿衣——” “奴婢就是这个意思,世子你可知道,老夫人竟然让那个苏表姑娘上女学。” “什么?”冯恒很是意外,女学可不是随便让人进的。 “而且,最难以忍受的是,她还看不上,到现在,她还一节课都没去上过。” “这样的人不能留在侯府,必须将她送走!我去同祖母说,她会听我的。”冯恒笃定道。 毁了侯府女子的清誉就完了。作为爵位继承人,他有义务这么做。 “大哥千万不能这么做,表妹是孤女,如此做会让人觉得我们侯府肚量小得连一个孤女也容不下。”冯佳贤忧心道。 “侯府那么多庄子,总有去处,别人也说不上什么,放心,这些我都会考虑。”看了一眼妹妹更加憔悴的脸庞,冯恒怜惜地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她不过是个县城里的姑娘,出身商贾,本就与你没有可比性,你琴棋书画冠绝京城,她会做出那些事,也是对你的嫉妒,你自己可想开些。” “贤儿知道了,谢谢大哥。” “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景阳公主会提前回京。” “真的吗?”冯佳贤眼里闪过光芒。 景阳公主去观音山之前说过想要向她学习琴艺,也就是拜她为师,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她是顾贵妃之女,今年十二岁,从小痴琴,颇有天赋,自从听说冯佳贤弹琴是一绝,就想要听她弹琴,听过一回后,她便一直崇拜她。 本来她晚些回来也无大碍,只是如今府里多了个处处与她争风头的表姑娘,她急需证明自己,且与顾六郎的传闻让她忐忑不安,与国公府的亲事又不顺利...... 桩桩件件都然她觉得烦闷,只有与皇家的人多接触,她才能有更多机会得到皇帝或太后的赐婚。 “当然,妹妹准备收徒吧。”冯恒打趣。 “正好最近学《幽兰》,这几日我就练好,一定要惊艳京城。”冯佳贤志在必得。 据说景阳公主极钟爱《幽兰》,且这是一首极难的曲子,京城能弹好的人不多。 “这传闻可能会让景阳公主对你有成见,大哥建议你到佛堂抄经几日,到时候也算是个态度,毕竟景阳公主是信佛的。” 冯佳贤点点头。 那日的事,无论如何都要让整个京城忘记。 与面具男子约定的三日之期到了,苏言裳去了云祥阁对面的茶肆。 “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吗?”苏言裳微微侧头透过窗棂看向云祥阁,阳光透过窗格落在她的脸庞,似仙似幻。 面具男子摇了摇脑袋,面具差点掉下。 “我在店里蹲了三日也没几个人,不过我听到有人说,店里的衣服没什么新意。真是奇怪,衣裳这东西,要什么新意,能穿不就行了?”面具男子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就一直搞不懂她母亲对新衣的执着,仿佛衣柜里永远缺那么一件衣裳。 云祥阁不过是吃五年前的老本,掌柜和裁缝娘子都换了,店铺不过是总能买到极好的布料,才能吸引贵妇人,维持五年前的光景罢了。 “还有,那账本我也看了,没什么问题。” “哎,你作为主人,就不能有给客人倒茶的自觉吗?好歹我也是出了力的。” “你还懂看账本?我可不承认你是什么客人。”苏言裳翻了个白眼。 这人自顾自出现,自顾自地打人,自顾自地来分银子,当他有多受欢迎么?不过,账本确实是个好东西。 “怎么样,这个消息能卖两千两不?” “当初说了,有我感兴趣的消息,才有两千两,这个消息,你觉得我会感兴趣?” “你这就不对了哈,感不感兴趣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说了算,所有的消息你都说不感兴趣,那我岂不是一直得不到两千两了。” “你倒是不算太笨。” “哎——我白干活了。”面具男子想要挠自己的脸。 “没有让我感兴趣的消息,就做些让我感兴趣的事?” “哼,这回我可不信你了,想你就自己做去!”面具男子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 “这回不是你自己发挥,是我说一件有趣的事,你去做怎么样?” 面具男子撇过头去:“哼!” 苏言裳伸出两根手指:“两千两,签字为凭。” “你先说什么事?” 苏言裳朝面具男勾了勾手指。 ?t=20230116084846 第17章 拒绝 翌日,云祥阁迎来江南的一位商人,说江南出现了一种很特别的新品布料,仅通过纺织,就能出现刺绣般繁复的花纹,花纹甚至还能变化,只是工艺极为复杂,以至于产量非常低,如今第一匹正准备问世。 “杜老板可有意向进这批货?” 云祥阁的杜掌柜自然对这新出的布料充满关注。他认为这世间的衣裳款式大同小异,区别的关键在布料,上好的布料做出的衣裳永远比较好看。这么多年,他家的衣裳能吸引京城最上层的贵人,就是因为他家的布料总是最好的。 “玉老板可有样板,口说无凭,我老杜也是见过这世间无数的好布料了,却没听说过这一款。” “杜老板放心,我离开江南时早已有吩咐,待其完工,我家商队便会入京带来,到时杜老板再做决定。” 苏言裳每日想着如何拿下云祥阁,而冯佳贤每日想的,就是练好琴了。 景阳公主回来了,爱琴如痴的她,回来的第二日就给冯佳贤下了拜帖。 冯佳贤回信拒绝,信上写了拒绝的原因,说是她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已经没脸见公主和任何人了。本只是想去修“落泉”,却被人误会成那样,她只能在府中佛堂日日礼佛抄经,无暇再与公主伦琴了。 “落泉”也是景阳公主钟爱的名琴,她相信了冯佳贤的说辞,痛恨误会她的人,执意要拜师。顾贵妃宠她,亲自问了顾老夫人情况。 顾老夫人宠顾六郎,六郎后来说那就是个误会,她也就如此和顾贵妃说了。 顾六郎治疗后翻来覆去地想,总觉着冯佳贤好似真的没有让他做什么,确实是自己主动想要替他出头,他想出去澄清流言,但祖母说流言这东西,越澄清越不清,让它随风飘走就好。 冯佳贤这些天除了让人知晓她去了佛堂,还为了再次惊艳景阳公主,巩固她拜师的决心,没日没夜地练习。 这一首《幽兰》是公认的难曲,特别是它的后半部分谱子已经失传,一个人能学会前半部分已然很不易,却有人不满足于此,很多大家自己填曲,想让整个曲子更完满,却也因为如此,人们对这首曲子的期待就更多。 冯佳贤已经能熟练弹奏前半部分有谱子的内容,后半部分她也有了创作,为了惊艳所有人,她一直都保密着。 景阳公主知道明日有韩夫子的课,于是决定让冯佳贤出佛堂,一同去女学。 冯佳贤非常期待,再次郑重邀请了苏言裳。 苏言裳想着明日应该没什么事,就答应去了。 弹琴这件事,她有些无措。还是封长宁时,师父当年很激动地收她为徒,之后又对她颇为失望,以至于一开始她很规矩地弹琴,后来连弹都不敢弹了。 从前母亲逼她学习,为了讨她欢心,她总是逼自己学。如今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做,弹不弹琴的,已经没什么重要了。 到了琴课这天,苏言裳又失约了。 在信国公府有过一面之缘的荣安伯夫人谢余氏居然派人请她去给人看诊。 马车到了一个府门前,苏言裳下车,镇北侯府的门匾映入眼帘。 苏言裳心中一个咯噔,面色瞬间煞白。 谢余氏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走到苏言裳面前道:“今日我就是想请苏姑娘来给我的......我的外甥,镇北侯府的小侯爷看诊。” 余姨娘与谢余氏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曾经,嫡女出身的谢余氏从来不怎么理睬庶女出身的余姨娘,谁知余姨娘有了镇北侯府唯一的骨血,母凭子贵,如今在侯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能量今非昔比了。 但其实谢余氏还是看不上她这个庶妹的,要不是伯爷交代自己要与其交好,加上母亲最近又同她说,她们的父亲给过对方亲娘一匣子宝物,让她想办法拿回来,她才不会来找她呢! “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脸色......” 见苏言裳不回答,且面色不太好地望着镇北侯府大门,谢余氏在心中鄙视了一下:果然是上不得台面外地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医术。 不过她也管不了太多,小侯爷情况不妙,上门支招的人不少,还没有一个顶用的,太医们都救不了...... 就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想起信国公府的二夫人曾氏,当时就是如此和她说的:“太医都救不了,府医也没有了法子,好在遇到了苏姑娘。” 苏言裳万万没想到,那么快她就有机会再次踏入大将军府,如今镇北侯府的门,那么快就要再次面对仇人了。她双手在宽大的袖子下攥紧,对谢余氏道:“伯夫人,您的药用得如何?” “什么?”谢余氏早就忘了这茬子事儿。 在信国公府第一次见面时,苏言裳给她开了两张药方,而且还是免费的。 就知道这些人不会珍惜不要钱的机会。 “夫人可还记得我说过,下一次看诊就不免费了?” 谢余氏有些尴尬:“那是自然,看病给诊金,那是天经地义。” “我的诊金可不便宜,伯夫人没付过我的诊金,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曾氏付的诊金肯定不会低,不仅如此,就算在京城看太医,诊金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加上后期还会给太医们送礼,这明里暗里的,看个病也得上百两。 只是这苏姑娘,也不是个正经的大夫,还是个女子,连赤脚铃医都不如,治得好自不必说,治不好谁又会买她的账呢? “好叫伯夫人知晓,前几日顾家六郎找我看诊,花了五千两。” “什么?五千两?”谢余氏不敢置信,愣怔片刻后,面上露出冷笑,“苏姑娘说笑了,这最好的太医也不能是这个价。” “那是他不值这个价。” “太医不值这个价,苏姑娘能值这个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值不值这个价,伯夫人不是最清楚吗?若不然伯夫人何必来请我?” 谢余氏还想反驳,却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对呀,是她请了人家,但她却没有给她多少信任。 她咬了咬牙道:“那苏姑娘请回吧,我是请不起你了,我想镇北侯府也请不起,告辞!” 谢余氏转头交代车夫,让他将苏言裳送回定宁侯府。 苏言裳却在半路下了车。 午后,谢余氏又到了定宁侯府门口,若说早晨她还不紧不慢,如今却是急急忙忙,因小侯爷突然发病得厉害,她也顾不得许多。 只是门房说苏姑娘在早晨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过。 “到街上,到处去找找。”谢余氏吩咐车夫。 她有些后悔,对方收再多的诊金,最后也是镇北侯府付账,与她何干,若是治好了,镇北侯府欠她一个大人情,治不好也无碍,反正太医也没治好。 今日苏言裳逛了几间铺子,都是她想要毁掉或收回的,那些都是她的,最后她又来到了云祥阁对面的茶肆,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她。 “世子,别来无恙。” 说来奇怪,她每次到这个茶肆,本意都是一个人小坐,却从来没能一个人,总有不速之客。 “今日话不多说,我是在街上正好看到苏姑娘,专门来请你去镇北侯府给小侯爷看诊的。” 苏言裳眯眼看向对方:“你好像很着急?你很关心小侯爷?对了,那日你还阻止了我声讨镇北侯府。” “那日我也帮了你。” “你帮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被抢了家的小伙子,或者说得高尚些,你帮的是正义。我只是正好关注了这件事,怎么就成了你帮了我,这年头一不小心就要欠人人情呢。” 齐云苍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就算是吧。苏姑娘现在是否可以跟我前去镇北侯府,我知晓苏姑娘诊金不低,这些都不用担心。” 他倒是知道顾六郎看诊的事。 “所以你来付账?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侯府是什么关系轮不到苏姑娘知晓吧!” “好吧,我去不去也轮不到世子来做决定吧!” “你——”齐云苍咬了咬牙,“我和易凌云是好友,就是那日你在国公府见到的那位,那是他的亲侄子,唯一的侄子,我自然要帮他。” “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正好没在京城。”齐云苍说话快又急,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小侯爷。 真令人羡慕啊!有那么多人关心爱护,自己的娃还不知身在何方,是否康健,是否还活着。 苏言裳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偶尔看向窗外。云祥阁今日客人不少呢,不知道老太太为了救孙子,舍不舍得一个店铺呢! “如果我说要那个店铺,你能给吗?”苏言裳想着就问了出来。 “你——苏姑娘,医者仁心,我知你是说笑,但现在人命关天,请马上跟我走一趟。” 苏言裳本就打算去,但听到这样无礼的催促之言,突然不想去了:“我其实并不是大夫,没有仁心。不瞒您说,早上已经有人来找过我去镇北侯府看诊。” “你拒绝了?”齐云苍不敢置信。 苏言裳:我才是被拒绝的那个。 “你怎么能如此,那可是一条人命!”齐云苍有些激动,想到第一次见面的事。 “你是不是还记着上回的事,本世子确实没有帮你,但对方也罪不至此,那余姨娘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她的儿子,也就是镇北侯,如今才是五岁的稚童,要受罚,也轮不到他们!” “轮不到我去罚他们,就让天罚!”苏言裳语气突然变得凌厉,眸子里竟透出肃杀之意。 ?t=20230117134944 第18章 我只救好人 空气瞬间安静—— 齐云苍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停顿了片刻,道:“何至于此?苏姑娘能为一个不认识的人讨公道,能半路救了我三弟,为何偏偏对镇北侯府的人有敌意?他们并没有得罪你!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言裳表面漫不经心,内心却涌起了滔天恨意:“因为我只救好人。” 齐云苍皱眉不语。 “世子又凭什么说我过分?世子想要强迫我去给对方看诊又是什么行为?恶霸?欺凌?” 齐云苍握了握拳,强迫自己冷静。自己是有求于人那个。 “是我考虑不周,苏姑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向我提。” “也就是说我连拒绝都不能了?将军真的敢让我去看诊?” “苏姑娘何出此言?”他成为齐云苍的这些年,虽然不在京城,却一直派人关注镇北侯府,完全不知侯府与眼前人有何关系。 仿佛猜出他的想法,苏言裳冷笑:“世子是不是觉得,镇北侯府不应该有什么仇家,因为大将军易凌风是个好人?” “可惜啊,大将军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他府上却都是豺狼。”易老太婆如此贪婪,她不信自己是唯一受害者。 且小镇北候继承爵位以来,侯府的罪状也已不少。 “不过都是些女子,怎可能......” “镇北侯府的名声如今有多臭世子不是不知晓,你说镇北侯府都是老幼妇孺,做不了恶,那我问你,这些恶都是谁做的?那些下人没有主子的示意会那么明目张胆吗?” “......” 苏言裳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是菩萨普度不了众生,但我可以去看诊。” 不入侯府,何来账本。她要去看看易老太婆的账本。 齐云苍有些错愕,刚刚不是还拒绝的吗?这变得真快啊! 苏言裳自己去了镇北侯府。 “你是谁请来的?”见来人说是大夫,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才从佛堂里出来的易老夫人有些不高兴。 一个声音从苏言裳的身后传来:“是我,我请来的,这位苏姑娘曾经治好了信国公府三公子,当时太医们也是没了法子,多亏了苏姑娘。” 来人正是在外寻不着苏言裳,想要到侯府看情况的谢余氏。 “你说的可是真的?”见是余氏娘家的嫡姐请来的大夫,还救过信国公府三公子,易老夫人倒是没那么排斥了。 “这位夫人说笑了,今早你还阻止我来给小侯爷看诊来着,后来是易二爷请的我。”苏言裳笑道。 “你说什么?有这事?”易老夫人立马横眉,“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且不说这大夫医术行不行,阻止看诊这件事本身就不可原谅。 “老夫人,这都是误会,没有的事,呵呵......”谢余氏尴尬,也不太敢面对暴怒中的老夫人。 “云哥那小子又跑哪儿去了,侄子生病了还东跑西跑,也是没救了。”易老夫人抱怨自己的小儿子。 大儿子易凌风一直是她的骄傲,而小儿子在哥哥的羽翼下长大,成日里不务正业,也不知说什么好。 都说百姓爱幺儿,但她还是更中意有本事的大儿子,只是大儿已逝,哎,她只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大儿唯一的儿子身上。 “不过,女子怎么可能是大夫。”易老夫人扬了扬手,示意下人将人赶走。 荣安伯夫人是个不可信的,小儿子也不是靠得住的人。 “老夫人,易二爷已经付了诊金,就算不看诊,诊金也是不退的。”苏言裳云淡风轻道。 这易老太婆爱钱爱权,听到这个,别说是女大夫,就算是傻子,说不定她都能接受看诊的,否则不是亏大了? 果然不出所料,易老夫人道:“那就去看,还待在这儿干什么!想拿钱不干活吗?” 苏言裳走后,荣安伯夫人也被易老夫人赶走了。她再次走进佛堂,又点了几支香,求菩萨保佑新来的大夫能够救她的宝贝孙儿。 苏言裳被下人领到小侯爷的院子,只见余姨娘在里头椅子上坐着,满头的珠翠有些凌乱,几个太医在忙乎着,虽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但也要尽力。 听说又有大夫来,都看了过来,见到是一小姑娘,有人不屑,有人以为是听错,只有一个太医一眼就认了出来:“苏姑娘有礼了。” 正是上回在顾府见到的其中一位太医。 疑惑着的余姨娘问道:“周太医认得这位姑娘?” “有过一面之缘。顾六郎正是苏姑娘治好的。” “哦?说来听听。”余姨娘好奇道,语气高高在上。 当上了“主母”果然有了几分气场,苏言裳在心里腹诽。当年她蠢不可耐,自己明明是主母,就应该有主母该有的样子。 母亲教给她许多,说女子要学会依附,却没有教她立起来,直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余姨娘就优秀多了不是? 周太医只说了苏言裳医术好,并没有说太多详细经过,生怕多说得罪顾家。虽然侯府是新贵,但只有妇孺小儿的侯府又怎能比得上宠妃顾贵妃的娘家呢! “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医术,是我小看你了。”余姨娘听完,派头十足给予苏言裳肯定。 苏言裳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上前给躺在床上的孩童把脉。 一旁的龚嬷嬷道:“小侯爷从小身子弱,只因当年足月难产,刚出来就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就......自那以后身子就比一般孩童弱上许多。” 苏言裳很是疑惑:按说这孩子生产时并没有足月,把脉就能知晓,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而这位嬷嬷说的情况,却不会是这样的脉象。再难产也是足月儿。两种情况用药可是大有不同的。 她看了一眼周大夫。 “我要给他施针。” “什么针?顾六公子也是这么医治的吗?”余姨娘茫然望向周太医问道。 瀚儿是她能在侯府安身立命的根本,可不能舍在这儿了,就算身子一直弱者也不打紧,千万不能为了好全而冒更大的风险。 周太医道:“确实是苏姑娘用银针妙手回春。” “那这用在瀚儿的病症合适吗?”余姨娘还是不放心。 “这......”没见过也不知道啊,整个太医院也就只有姜院正才懂得行针灸之法,但据他所知,院正也不是每次行针都有效。 “只能保证尽力。”苏言裳道。 “这怎么行,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还是不要动手了。”余姨娘道。 “那便开几副药给他泡药浴,余姨娘觉得如何?”苏言裳问道。 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凝固,龚嬷嬷和另外几个在场的丫鬟集体变了脸色。 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余姨娘。 ?t=20230118204859 第19章 翻墙 自从有了将军府,易老夫人一直住着全府最大的院子,后来成了镇北侯府,她还是住在这个院子,此刻老夫人在自己的宝贝孙儿那坐镇,这里却还有好几个丫鬟仆妇,洒扫的洒扫,看门的看门。 苏言裳走到侧墙边,只要翻过墙去,就进了院子。这院子里头靠着墙原本有棵大树,可易老夫人当时觉着似乎总是有人在窥探她的隐私,于是让人砍了树,从此她的院子里和周围都没有大树。 又因易老夫人的院墙比起一般院墙格外高一些,翻墙的难度就增加了。 但那是普通人,自从五年前拜师后,她每日都爬上山和师父学医,这脚下功夫不说能比得过轻功高手,但也比平常人敏捷许多。 她一脚蹬上外墙墙面,双手撑上墙头,环顾不见有人注意,双腿翻过墙,便跳进了院子。 避过两个忙碌的仆妇,她顺利进了易老夫人的房间。 以她对对方的了解,床头暗格之类的地方,就是她藏账本的地方。 这房间已经被打扫过,她估计仆妇们不会这时候进来,便检查床铺结构,果然在床头发现一个暗格。 这暗格不小,里头有一个上了锁的盒子,苏言裳拿下发簪上缠绕的细铁丝,在锁上一阵捣鼓,锁便开了,她打开盒子,只见一沓本子静静躺在里头。 一页页翻看是不可能的,但只看每一本的封面,就知道许多都是前世她的店铺。这些年死老太婆根本不需要开任何新的店铺,只要打理好从她这里拿去的店铺,她就能坐享其成,再加上田地庄园,侯府想不富裕都很难。 但除了她原本的财产,还有许多新增的。这老太婆真能耐,让她相信她经商多厉害是不可能的,怕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苏言裳压下意难平,就看到了“楼记”,看到租赁地址,她心中很凉。易老太婆姓楼,这家点心铺子开在云祥阁隔壁的繁华街道东水街,原来是叫“沈记”,是她外祖父开的,如今租赁契约快到了,是她嫁妆里唯一租赁的店铺。 突然她耳朵一动,先是听到石子弹在窗户的声音,又听到人的脚步声。 她赶紧将账本放入盒子上锁,放回床头暗格,躲进床与墙间的缝隙。 待来人出去,她也寻了个机会出去。 廊柱后出现了一个身影,蒙着面的他紧皱眉头满眼疑惑。 苏言裳回到熬药之处,继续守着。 侯府那么多的财富,想要扳倒任何一个店铺都不容易,但不是没有薄弱之处,她要找出来各个击破,让易老太婆体验财物被抢,一无所有的感觉。 只是刚刚竟然有人提示她,谁会这么做呢?出门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又或许只是巧合? 药浴的药水已经烧好,易老夫人问道:“只需泡药浴就能治好我孙儿的病吗?” 她怎么有些不信呢? “泡药浴只是辅助罢了,最重要也最有效的自然是针灸,小侯爷病急,自然是针灸最好,只是余姨娘不允许。”苏言裳云淡风轻地上着眼药,正如当年余姨娘做的一样。 余姨娘:“老夫人,这——我不是不愿意,只是太医都没有办法的事,一个既不是医女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女子,我为什么要信她?” “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说了,这医女是我儿子请来的,我不信我儿子,难道还信你不成?不过这针灸——”易老夫人看向两位太医。 她也不放心啊。 “老夫人放心,药浴也是有效果的,只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小侯爷的身子一直弱,需要慢慢调理,不急于一时。在不针灸的情况下,只要能挺过这几日,就能好了。” 那若是挺不过...... “姑娘的意思是要靠自己挺过?” “这应该是余姨娘的意思。我自然希望能通过手段让他挺过。”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信任她!”余姨娘有些无措,如今她最害怕的就是易老夫人,虽然她是唯一一个有儿子的媳妇,但易老夫人挑刺的能耐是无人能及的,并不因为她有儿子而对她有什么优待。 “有我在,什么时候轮到你做决定了?”易老夫人转向太医问道,“两位太医这边没有其他办法了?” 周太医看了眼苏言裳,其实自从刚刚苏言裳“把脉”过后,小侯爷呼吸困难的症状已经好了些,他怀疑这位苏姑娘已经采用了什么方法,只是他也没看到,不好说什么。 “之前开的药方都对小侯爷没有效,老夫也无能为力。” 见两位太医都如此说,易老夫人陷入了苦恼。看着孙子苍白的脸。 “这针灸能保命?” “也许不能。” “你——” “但却是眼下唯一的方法了。” “看到了吧,她根本不行,不过是偶然救了顾六公子,都是她两瓣嘴一说,谁知道那是什么状况,说不定就是巧合,依儿媳看,她就是个骗子,婆母,您千万不能拿宝儿的命不当回事啊!”余姨娘叫出这声婆母,已经被自己恶心到了。 易老夫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余姨娘:“我亲孙子我不疼吗?你这当娘的难道不想救儿子吗?我跟你说,我一个不高兴,我孙子可以叫别人母亲!” 余姨娘语塞,愤怒让她五官都颤抖起来。 “能先用药浴试试看吗?”易老夫人惜命,也惜孙子的命。 “老夫人的想法与余姨娘一样,就是让你孙子自己挺过去吧,我说了,药浴只是辅助。” 易老夫人咬咬牙:“那就试试。” 情况也不能更糟糕了。 “老夫人——”余姨娘还想说什么,但老夫人的决定哪里是能忤逆的。 易老夫人果然没有再理睬她,转身朝西边双手合十,口中念叨起来。 余姨娘气结,强压着气回了自己屋,随手就将刚上的茶杯打翻:“哼,死老太婆,有她在,我连自己儿子的事都不能做决定。” 龚嬷嬷安慰:“老夫人也是关心她的孙子,这是好事,夫人要知道,老夫人不止有一个孙子。” 她还有另一个儿子。 “可是你看她,今日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样难听的话,半点面子也不给我,她将我当成什么了!”余姨娘骂着,想要将红木桌推翻,只是太沉,手被打疼了,尖叫起来。 看着余姨娘气得转身的背影,苏言裳顿感神清气爽:从前老太婆怎么对她的,如今让余姨娘好好享受享受。想当主母总是要付出的。 房间里弥漫着艾柱燃烧的味道。苏言裳针灸过后,小侯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两位太医在一旁看了不得不服,特别是见过苏言裳两次针灸的周太医,心中暗叹后生可畏。他想到从前也见过一个骄傲的女子,也有一手漂亮的针法,救了许多人,后来销声匿迹了,消失的原因不难猜。 周大夫摇摇头:只可惜是个女子,不堪大用啊! 针灸后一个时辰,苏言裳给小侯爷安排药浴。 “这药浴是辅助,配合针灸,需要调理一个月。”苏言裳对易老夫人道。 “这调理能断根?” “自然能,这次是风寒入体,因小侯爷身子本就弱,才伤了肺腑,导致如此严重的状况,只要用了我这药浴,会慢慢好起来的。” “那就请姑娘在侯府住上一段日子。” “这倒不必。” 苏言裳拒绝,易老夫人的脸便板了起来,她可不能冒风险,万一对方不回来了怎么办。 而且,总得看到效果才能让她离开不是。 苏言裳无视她的怒意,继续道:“每日我会根据病情变化换药材,侯府的药材不行。” “怎么不行?”侯府可是有药材生意的,能入侯府库房的都是好药。 “今日在侯府拿的药,一般般,我得上山自己采,自己炮制,别人没我做的好。”苏言裳自信道。 和一群财狼住在一起,半日她都受不了。 “如此也好,只是每日都让你亲自跑一趟,着实麻烦。”易老夫人不情愿对方超出掌控,但宝贝孙儿的命在她手中,她也得依着对方。 “前五日是每日,之后隔两日来一次即可。”账本今日只看了大概,还得来好几次呢! 出了镇北侯府已经是下晌,侯府无待客之道,她没得喝一口水,加上饥肠辘辘,于是到了附近酒楼大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苏言裳派人到信国公府送了一封信,世子齐云苍收到后打开,上头是今日的开支,扫一眼后,他满头黑线—— 望闻问切,针灸,亲自熬药,说服易老夫人,说服余姨娘,被余姨娘辱骂,被易老夫人瞧不起,差点被软禁,总共八千两白银。 后附上付账日期和地点。 是否应该加上一条:翻墙进了别人房间。 “可有查出什么?”早晨与苏言裳在茶肆聊过之后,齐云苍总感觉对方对镇北侯府存有不小敌意,于是派人去调查。 “苏姑娘是大将军易凌风之妻——封氏的表妹。” ?t=20230119201928 第20章 租金到期了 齐云苍惊讶,居然—— 可是,表妹就能对镇北侯府充满恨意吗?镇北侯府又没有做对不起封长宁的事,而且后来封长宁还提出了和离。她还曾导致他一个孩子小产。 好在那孩子命大,怕是老天爷知道他要亡,特意给他留了后吧。 原本见到苏言裳翻了易老夫人的墙,他想派人跟踪她的,如果是封氏的表妹,那她的目的不难猜,大概是冲着封氏的铺子去的,那边随她吧,也无需跟踪了。 苏言裳回到定宁侯府,韩夫子的琴课早已经下课,景阳公主今日过来了,听到冯佳贤弹的一曲《幽兰》,十分欣赏,且对她后半部分的创作十分震惊。 倒是韩夫子没什么反应,冯佳贤本以为她的创作会引起对方夸赞,哪怕是半点诧异也好,可惜并没有,韩夫子一直闭着眼睛,脑袋用一只手撑着,毫无动容。 于是她被景阳公主赞美的兴奋也消减了一半。 她哪里做得不够好?技艺或是创作——随后她又说服了自己,韩夫子就是因为要求高,才能有那么高的造诣,他也许已经很满意了,只是不希望自己骄傲才表现得如此淡定。 如此表现已然很好,只差苏言裳没有亲眼见到她的风光,因为对方又食言了,昨日她亲自邀请了她,今日她却又没来。 回听云轩经过前院回廊,苏言裳见到一个少年,身形颀长,身着青衣,面目清秀,是他!那日用棍子打开她的手,还用臭脚踢了自己银针的人。 竟然没有成瘸子,真是打得太轻了! 她面无表情地从对方身边走过。当日她戴着面纱,他应该不认识。 “你是苏表妹。”冯恒不太记得起五年前这个表妹的模样了,只记得她总是唯唯诺诺躲在自己母亲身后。他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性情的人,是怎么说得出那样的话,让自己的亲表姐那么难堪的。 苏言裳转过身退后一步,福了个礼。 站在眼前的姑娘,漂亮得让他吃惊,打招呼时落落大方的样子也与从前不同,若不是佳姐和他提过这么个人,他是不会将此人与表妹联想到同一个人身上的。 “你今日去哪儿了?”质问的语气。 苏言裳好奇。 “你可知道今日女学那边等了你许久,早晨佳姐儿也到你院子找了你,却不见人。”冯恒满脸的不满,“而且今日景阳公主来了。” “我已经让人送信去了女学,说今日有事上不了课。难道又是传信不力?这定宁侯府的下人是不是应该整治整治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没想到表妹竟然是这样的人,先是污了自己表姐的名声,又不信守承诺,表妹若是还想在府里安心过着,就要有客人应有的样子,否则休要怪我不顾念母亲的想法,将你送走!”冯恒厉声道。 “听说表哥明年就要下场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苏言裳语气淡淡却如重锤。 已经转身就要疾走的少年猛地驻足,侧头问道:“为何?你说清楚。” “基本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怕你写的策论冲撞了考官。”苏言裳在心中暗暗摇头。 若是猜想属实,那这人就是她前身的亲兄长,哎...... “你胡说什么?” “哼,愚蠢至极。”苏言裳好笑,这易凌风蠢,齐云苍不遑多让,这可能的亲兄长也那么蠢。 走进内院,冯佳贤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微笑的脸立即变得委屈起来:“表妹,今日你去了哪儿,昨儿不是说今日要上琴课的吗?” 这语气像极了刚刚那位,苏言裳觉得,他们无疑就是亲生的两兄妹。 冯佳贤想了想:“是我没有想周到,表妹是不敢去上课吧,毕竟从来没有学过琴,一直想去亲自教你,先把基本指法学起来,只是最近我也在紧张练习新曲子,一直没有空闲,如今又得到景阳公主的肯定,让我与她共同练习,今后恐怕是更没时间教你了。” 说和公主共同练习,是委婉的说法,事实上,她已经获得“教”公主的资格,也算是公主的夫子了。 “那就不劳烦表姐了,我对学琴也没有太多兴趣。”苏言裳云淡风轻道。 “你——”冯佳贤心中不满。 这个表妹总有一言就让她怒的本事。 “我总有不学的权力吧?”见冯佳贤又要发怒,苏言裳道,“冯家的女学不容易进,我这是不进也那么难吗?” “表妹——”冯佳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为何总是那么淡然而傲慢?她凭什么?就凭她父母都是商贾吗? “表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院了。”苏言裳行礼离开,留下意难平的冯佳贤。 前世她学了很多,母亲让她低调不让她展现,若不然当年的京城第一才女就会是她。 翌日,苏言裳在茶肆与齐云苍见面。 “世子不用每次都亲自来,派个下人来送银子就好。”这诊金,苏言裳本想问齐云苍要云祥阁的,这样便不用那么辛苦地谋划了,但对方似乎对镇北侯府很关心,若是也知道云祥阁的东家正是易老夫人,这要求怕是会打草惊蛇。 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定然是斗不过信国公世子的,她还是得小心谋划,至于诊金,就先拿银子吧。 “苏姑娘的意思是,我还有很多次机会给你送银子?”齐云苍玩味道。 “好叫世子知晓,镇北侯不是一天就能治好的。您那么关心他,应该知道他的身体如何吧?那是自胎里就带出的弱,哪能那么容易治呢?太医也都束手无策,长期养着也不过如此不是?” 是胎里带出的吗?他之前调查说的是刚出生时生了一场大病。不过也是,也许是胎里本就弱,所以出来才生病的吧。 他又想到了余氏怀孕三个月时,被他的正妻封长宁下药毒害的事,恐怕正是那次让胎儿出问题的。 这个账他是记下了,有机会他一定讨回公道。 齐云苍不知道,他想讨回公道的人已经死了又活了,如今正坐在他对面,优雅地喝着茶。这女子,喝茶时不急不慢,狮子大开口时也亦然。 “那不如我一次性给你足够的诊金,你看如何?” “世子是不是认为我的诊金是随意说的数字?非也,我每次都会给患者重新望闻问切,根据身体状况重新斟酌药方,每次可能都要面对家属不礼貌的对待,每次可能都承受不同程度的恶言恶语,都是根据不同状况定的价格,少收或者多收都是不诚信的,我虽然是女子,但也童叟无欺。” 所以多少才是足够,我如今也不知道。 齐云苍无言以对,他是第一次见到收费还有那么多名目的:“你说了算。” “自然,只有我才知道这价格几何。”对于镇北侯府,还得加上利息。 收了诊金,苏言裳又去了牙行。 “那附近都是生意极好的店面,不太可能找到要退租的了。”一有些头秃的中年中人无奈道。 苏言裳想要云祥阁附近的店铺,可繁华街道的铺面,哪里是那么容易租到的。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换个地方考虑才好,不然你这店铺怕是一年半载也租不到。” 照中年中人看来,这小娘子应该是贵人家里安排学习管家的,了不起能开起来一个店铺,一般些的,也就出来问问,就会有下人张罗了,到时候家里就会给这姑娘造势,说有理家才能,好给说亲时加加分。 所以对于这样的客户,不需要太认真对待。见这姑娘那么执着,他有些许不耐烦。 “可我听说,隔一条街的楼记就要到租期了。”这是在翻找易老太婆的账本时看到的,那一刻她才想起,当年她的嫁妆里,所有的铺子都是自己的,除了这一家。铺子是她外祖父开的,但店铺却是租来的。 “小娘子,楼记那可是旺铺啊,就算到期了,也是会续租的。”怎么可能会转租给别人呢? 见有其他客户到来,中人挥挥手:“姑娘还是走吧走吧!哟,这是谁来了,成老板......” 苏言裳吐了口气,走到牙行门口:“小娘子要租铺子?” 一个雌雄难辨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苏言裳见到一少年,长得颇为清秀,模样亦是雌雄莫辨。 她点头。 “小娘子可会下棋?” 春日渐暖,四月初一这天,信国公夫人卢氏到寒水寺上香。卢氏上山一般会住一晚,这次也不例外。下晌,卢氏到寺院后山散步。 “夫人当心脚下,这路太滑,不如今日我们就不往前了。”康嬷嬷扶着卢氏,总觉得下一步就要滑到。 “我就特想看一看这桃花杏花齐开的风景,每年这寒水寺的景色最美不过。” 春日里雨多,即使偶尔见暖日,也烤不干山间小路的青苔,路滑危险,可是想要看到最美的风景,必须经过脚下的一番挣扎。 而且越深处人就越少,喜欢美景的人总愿意辛苦多走一些。 二人走到一颗老桃树下驻足片刻,康嬷嬷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她转头寻找,只听一声尖叫,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将卢氏抱住—— 99mk.infowap.99mk.info ?t=20230121005622 第21章 小妾 地上太滑,卢氏承受不住这一冲击,向前扑到,那一瞬间,一直提心吊胆的康嬷嬷瞬间动了起来,当卢氏和那身影一齐倒下时,康嬷嬷妥妥地被压在了下面。 又听“啊”的一声惨叫,二人回头一看,那身影被一根粗树枝砸到了脚。 “姑娘——姑娘——”旁边丫鬟打扮的女子面色煞白。 卢氏和康嬷嬷艰难起身,惊魂未定,终于反应过来,若是没有这女子,被砸到的将是她们二人。 “快,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见康嬷嬷没什么事,卢氏吩咐道。 康嬷嬷大概检查了一下:“姑娘,你如何了?” 那丫鬟哭着说道:“我家姑娘腿脚好似受伤了。” “我的脚,动不了了。”一个弱弱的声音隐忍地压出舌尖。 “怕是折了。”康嬷嬷见这情况判断。 “快去找寺里的僧人帮帮忙,快去!”卢氏道。 很快,女子就被转移到寺庙的客房中。 寺中有懂医术的和尚,给女子处理了伤。卢氏和康嬷嬷一直在旁边看着。二人都无大碍,因此心中更是感激。 从僧人口中得知女子并不会留下病根,卢氏舒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请问姑娘贵姓,我家夫人是信国公夫人,今日得姑娘相救,来日一定厚礼答谢。”康嬷嬷道。 “原来是国公夫人。”女子想要起身见礼,被卢氏阻止,她有些紧张道,“嬷嬷千万别客气,我也是正好路过,见到突发危险,顺而为止,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定然是菩萨保佑了夫人,也是夫人福泽深厚。” “信国公夫人!真是巧啊!上回信国公世子救了姑娘,这回姑娘救了国公夫人......” “采薇!”梅若莲阻止了她的话头。 和康嬷嬷对望了一眼,卢氏道:“有这回事?” “这......夫人,这怎好开口,就请莫要再问。”女子低头含羞,声音温柔。 见女子坚持,卢氏便不再问。她将一支镶嵌了名贵东珠的金钗取下,亲自给梅若莲戴在了头上:“既然姑娘不愿告知,我就只能薄礼相赠了,请姑娘莫嫌弃才好。” 女子几番推辞不得,便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卢氏回到自己禅房,便让康嬷嬷派人去查女子身份和世子救对方的事。 “原来是梅家长女。上回花宴似乎也请了梅家,她来了吗?”卢氏似在回忆,却没什么印象。 “老奴也没什么印象。” 那日梅若莲确实去了梅家,但出风头的是梅若娇,她同父异母的继妹,她哪里敢表现,偷偷去找了世子后,便默默待在角落里了。 她想得到男人可不用那些华而不实的方法。 “回头邀她到府上来,我可要好好感谢人家,人家可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好在还能恢复,若是落下残疾什么的,让人家姑娘怎么办?而且,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不愿留名,我看是个好的。” 康嬷嬷答应着。 翌日,卢氏便派了张管家带了一名太医到梅府,还有许多名贵的药材,治疗跌打损伤的,稳定心神的,固本培元的都有。 梅家受宠若惊,特别是梅家家主,正五品工部郎中梅鸿昌。 问清了缘由,梅鸿昌老怀欣慰:养女多年,终有一用,好在当初大将军易凌风战死后,他没让女儿匆匆嫁人。 几日后,梅若莲的伤还没好全,就递了帖子,上门拜访信国公夫人。 “你没好,就先别来,等好全了再出门,以免落下病根。”卢氏很是心疼这个孩子。 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因为身体原因从小送到佛寺休养,一年难得见几回面,另一个完全不着家,更是成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 没一个贴心的,她心里一直想要一个女儿,见到梅若莲那柔柔弱弱的样子,特别是刚受伤那日坚强又隐忍的模样,她更心疼了。 她产生了一个想法,便说了出来:“不如我认你做我的义女吧。” 之前她派人调查过梅若莲,知道她的身世坎坷,母亲早亡,有了继母就有继父,以至于快十九了,亲事都还没定下来。 如果有她撑腰那就不一样了。 康嬷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梅若莲也猛然抬头,脱口而出:“这万万不可。” 梅若莲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不是不想当国公夫人的义女,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但她只想嫁给信国公世子齐云苍。 当了国公府的义女,还怎么嫁给世子呢! 梅若莲有些尴尬,她低头道:“多谢夫人怜惜莲儿,只是,若是我认了您为义母,家中父亲怕是......” 不必言明,卢氏便懂了她的意思。 她父亲可能会认为继母对她不好。 其实梅鸿昌才不会,他只会觉得女儿很有本事,巴结上了信国公府。 “哎,是我考虑不周。你说得对,不过即使我们不是母女关系,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可懂?” 梅若莲感激涕零:“多谢夫人,这辈子能遇到夫人,真真是莲儿的福分。” “哎,我又何尝不是,那天若不是你,如今躺床上的就是我。”以她当时所在位置,若没有被推远,那粗树枝说不定会砸她头上,后果也许更不堪设想。 “我一直希望有个贴心的女儿,知我冷暖,只可惜......”卢氏眼中闪过几分落寞。 “夫人福泽深厚,未来会有好儿媳,也能很贴心。” “承你吉言。” 见卢氏没有接她关于儿媳的话,梅若莲有些失望。但没关系,至少今后她就能大大方方地进这座国公府了。 梅若莲离开后,卢氏有些恹恹。 “夫人,老奴看您是真的中意梅姑娘。”康嬷嬷道。 卢氏没有否认:“康嬷嬷,莲姐儿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若是一般人,国公夫人要当她的义母,那是求之不得,可莲姐儿却考虑了那么多,是个心思细腻又通透的。” 卢氏难掩惋惜之情。从小没了母亲的庇护,才会如此敏感吧! “夫人倒也不必觉得可惜,真的中意,那就让她嫁到国公府,岂不美哉?刚刚梅姑娘有句话说得不错,好儿媳也能很贴心。” “儿媳?”卢氏倒是没往这边想,她沉默了几息,摇摇头,“哎,做儿媳,这出身还是低了些。”再怜惜别人,也不能越过了自己儿子去。 “只可惜那定宁侯府的大姑娘......”康嬷嬷知道之前卢氏是看上她的,即使是在赏花宴之前,因选儿媳对京城贵女颇多了解的卢氏,也是对冯佳贤赞叹不已。 只是后来出了她和顾六郎的事...... “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这顾贵妃还让景阳公主与她学琴。”卢氏纳闷道。 康嬷嬷福至心灵:“也有人说当时和顾六郎那个事是有人见不得她好,才故意为之。” 二人对视一眼:最近信国公府选世子妃,想要嫁进国公府的可不止一家。 “可是她和顾六郎确实见了面。” “说是抱着琴去的,那“落泉”琴,她爱极了,不舍得让别人碰,非要自己去。本来是去找斫琴师父,后来见到顾六郎,顾二爷的斫琴技术谁不知道啊,许是二人就有了交涉,被人撞见才有后来的污蔑。” “也是有几分道理。”卢氏也有极其钟爱之物,也舍不得他人碰触,“只是遇事有些失考虑。” “人还年轻,都是需要教导的,若是有缘进了国公府,还得您亲自教导不是?”康嬷嬷知道卢氏的纠结。 “也是,毕竟她母亲是商户出身,在教导女儿上多少没那么规矩,她能做到如此已经很好了。” 冯佳贤母亲的出身是她的减分项。 “再看看吧!”反正如今,其他人她也看不上。 “其实,梅姑娘不一定要当正妻,纳进府当个妾亦是不错的!”康嬷嬷微笑着给卢氏换上了新茶。 “这可不行,虽然她父亲出身不高,但她在家中也是嫡女,怎么能让她当个妾?不妥不妥。”卢氏否定了这个想法。 作为正室,卢氏对小妾是万分不喜的,对梅若莲也是真的喜欢,并不愿意她当自己儿子的小妾。 “若是她自己愿意呢?”康嬷嬷道。 卢氏一怔:“她?她会愿意吗?” 冯佳贤在京城与顾六郎传出不好的名声后,她一直派人盯着信国公府,这天居然得到了梅若莲到国公府做客的消息。 因为对信国公世子上心,那日去赏花宴的所有人,她都了如指掌,梅若莲的存在感一直很低,从那日的情况看来,国公夫人当时应该还不怎么认识梅若莲,那么她是如何能够独自去国公府做客的? 想到这她就想到苏言裳,她也曾经单独去国公府做客,她也非常想拥有这样的资格。 “妹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怎么了?又是因为苏表妹?”冯恒上回回来是为了冯佳贤,这回是真的休假。 “这倒不是,阿言表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妹妹看起来虽有心事,但手下还是思路清晰,大哥还是赢不了你。” 二人下棋,从小都是冯佳贤赢。 ?t=20230121145339 第22章 怎么不抖了 “大哥让着我了。” “这倒没有,大哥倒是觉着,妹妹今年可以去挑战棋神。”冯恒看着冯佳贤,满眼星芒,他的妹妹是最出色的。 “棋神?你是说那个越国的棋神?他似乎三年没来了,自从被太子妃打败后。”冯佳贤想了想说道。 上回祖母提到了太子妃,她一直在寻找立功的机会。如果棋神来的话,她也许可以效仿太子妃。 若是赢了棋神,说不定就可以得到皇上或太后的赐婚,如今太子和二皇子都已经有了正妃,她不可能嫁到皇家了,那么只要让祖母到太后面前去说上一说,太后很可能就会给她和信国公世子赐婚。 “听说这回太后的寿辰,他会和使臣一起来,这回怕是来一雪前耻的,必定有备而来,而太子妃有了身孕,不太可能迎接挑战了。”冯恒道。 三年前也是太后寿辰前后,越国的少年棋神杀遍安国年轻一代,却被太子妃打败,大快人心。 太子妃当年还未嫁给太子,也没传出过什么名声,出身更是一般,一战成名后,便得到了皇家的青睐,最后成了太子妃。 “如果能得到棋圣的指导,那你肯定能赢他。”冯恒道。 棋圣是安国人,年轻时的棋艺就已是天下第一,但常年云游,并不容易见到,且据说脾气暴躁,见到也不一定有机会与其对弈。 冯佳贤摇摇头,有些不屑:“这倒是不需要,小时候母亲就给我弄来了各种棋谱,那些就是我的老师。” 她一直坚信下棋这回事,天赋最重要。 她如今已经是景阳公主的老师,若是她赢了棋神,那么她不仅仅是京城第一,传她是天下第一奇女子也不为过。那些对她不利的传闻也会在侯府的操作下很快销声匿迹。 翌日吃过早饭,她出发去女学,路上见到苏言裳,很是惊讶:“今日是棋艺课,言裳表妹终于要同姐妹们学习了?” “我就不同姐妹们一起学习了,毕竟我什么基础都没有,佳贤表姐没有教我琴艺,更没有教我棋艺,什么都不懂,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贺彩璋一副傲然而立的样子:“你知道就好,别老跟在我们后面,反正无论如何你也学不会。” “跟在别人后面的是你,彩璋表妹。”苏言裳说着,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一起走着的其他姐妹忍不住嘲笑,贺彩璋发怒却也阻止不了笑声。 无忧无虑的少女生活,真好啊! 今天她不上棋艺课,但也去下棋。 那日雌雄莫辨的中介问苏言裳是否会下棋,下棋她自然是会的,但她为什么要下呢?她并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正想要拒绝时—— “徐老租铺子,只看有缘人。” 一道电光在苏言裳脑海闪过。很小的时候,有一回外祖父接待了一位友人,下棋几日几夜后,二人似乎成交了什么,当时祖父说他势在必得,结果平了十五局,老家伙只愿意租不愿意卖...... 记忆久远已经模糊,后来母亲将铺子当做嫁妆给她时说过,那个铺子的租赁期是十五年,到时候如果不能继续租下铺子,关掉就好。 她并没有过多在意,从小丰衣足食的她并不那么在乎那些产业。所以当易老太婆将她的产业都拿去时,她竟然还觉得有人帮她打理她更省心。 “姑娘下棋很有我一友人的风格。”坐在对面,手执棋子都颤颤巍巍的老者道。 下棋是外祖父唯一亲自教她的东西,学自他,自然有他的风格。 自此苏言裳也更确定了,眼前的徐老正是当年和外祖父一起下棋的友人。 徐老的手将一枚棋子抖到了苏言裳面前,半个时辰后,苏言裳打开针包,抽出几根银针,快速在徐老手上几个穴位上扎了针,将执着棋子抖动不已的手止住。 “你这是做甚?”徐老瞪大眼,惊讶地望向对方。 “我想让你不抖。” 烧水小童听见二人谈话,将头转了过来,见徐老的手竟然不抖了,上面还插着几根很长的针,吃惊道:“先生,你的手——” “你......你......岂有此理,你作弊!”徐老脸色瞬间涨红。 “我能治好你。”苏言裳笃定道。 “谁让你治了?真是无礼,和那老头一样无礼!” 说的不会是她外祖父吧! 苏言裳错愕,她不过是让那颤巍巍的手不再乱颤,她能够治好对方,对方怎么如此反应呢? “老先生,您这是病,我能治好您的病,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苏言裳劝说道。 “你才有病,我没病。”徐老看了一眼棋盘,嫌弃地一掀,整个棋盘都乱了,手上传来针刺的痛,他胡乱用另一只手将针拔掉。 “你赢了!哼,再来,这回你不能作弊,知道不?”徐老气哼哼道。 “......”苏言裳看了眼地上凌乱躺着的针,有些摸不着头脑。 新开的棋局才进行了一炷香,确定徐老的手不抖了,一旁烧水的小童惊喜:“先生,你的手真的不抖了!” 这一叫,徐老将手中的棋子一扔:“你又赢了,你又作弊,再来,老头子我就不信了。” 又一局,徐老刻意主动抖手,但抖动的频率却比平时慢上许多,而且还需要耗费心力:“你这小姑娘,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的手为何不能自己抖了?” “我给治好了呀!”苏言裳有些怀疑,毕竟针被拔了,效果哪儿能那么好呢? “可是这一不抖,我这棋就下不对地方,我还怎么赢你?你给我弄回来!” 苏言裳看了眼小童,对方一脸茫然。 “这些年我都没输过。”徐老回忆,“唯一一次平局,虽然是十五局,也算一次,把我的店铺给租了出去,除了那一次,我可是没输过,今日我老不得劲,老输,就是这手听使唤了!你给我弄回来!” “我不能。” “为什么?” 苏言裳嘟哝着嘴,没有开口。 “你能把这弄不抖了,还不能将它恢复吗?” “我这也不是一次就能治好的,您今晚看看,它可能就继续抖了。” “那你今晚再来和我下棋。”徐老的眸子闪光。 “我一个姑娘家,晚上可不好出来。还有,我这赢了这几局,算不算?” 徐老:“当然不算,你都作弊了。明日再来!” 翌日,苏言裳继续和徐老下棋,但徐老的手仍然没颤抖。苏言裳又赢了。 “快去请太医!” 徐老的大儿子正是本朝丞相徐纯,字明泽,本在官署上工,听沉香阁下人来报说自己的父亲请了太医,立即告了假回府。 徐老常常云游,回京就住在城外的沉香阁。自己的父亲可是打死都不愿看大夫的,今日怎么就主动请太医了?他的心砰砰直跳。 他急急忙忙赶到沉香阁,就父亲大人声如洪钟地问周太医:“你真的不能让我的手继续颤抖了?” 徐老手抖的毛病十年前就有了,看过一次大夫后就再也没给看过,十年前正是周太医给徐老看诊,这些年来他也见过几例类似的病例,每每翻起医书均不得解法:“徐老太爷这手疾到底是怎么治好的?” “还不得怪她!哼,小小年纪不学好,专门来折腾我的手。” 周大夫看向苏言裳,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个诊金很贵的苏姑娘,每次都刷新他的认知。 听了小童讲起下棋的经过,徐纯哭笑不得又觉不可思议,这些年虽然父亲不再让他请大夫诊治手疾,但每每出差遇着名医,甚至即使不是名医,但善于治疗疑难杂症的,他都找了去,请教这病症,却没有一个大夫懂治疗的,甚至都没听说过这样的病症。没想到,却被一小姑娘治好了。 翌日,苏言裳又来了。 “今日我又赢了,这算不算?”苏言裳问道。 徐老暴躁道地回了自己房间,独留下苏言裳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离开。 徐老的手经过一次针灸后,两天都没有再颤抖。其实苏言裳也觉得纳闷,按说这起码得花上一个月的治疗时间,甚至更久。 徐老很是郁闷,叫来自己的大儿子,要和他下棋,结果竟然赢了。 “你没让我?你不准让你老子。”徐老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徐纯。 “没有,儿子不敢。”徐纯了解自己的父亲,从来不让他。 “再来一局。” 结果还是徐老胜。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文官,花花肠子忒多,最懂得做戏讨人欢心,还做的让人看不出来。”徐老郁闷道。 要说这天下棋艺他第一,儿子也不差,如果自己的棋艺因为手的缘故不行了,那应该会输给儿子。 徐纯无奈苦笑:“儿子真的没让您!” 徐老瞪眼:“那我怎么可能赢?我的手都这样了。” “爹,您有问题的是手,又不是脑子。” 听起来很有道理。 那能赢了自己的小姑娘...... 徐纯听烧水小童说的时候也很意外,还不怎么相信:“她真的赢了你?” 徐老沉默几息:“去去去,将她请来,再手谈一局让你看看。” 苏言裳来了,却没有和徐老下棋。 ?t=20230122084958 第23章 乳娘 “我不下了,您说话不算话。”苏言裳觉着自己可能被骗了。 “我说什么了?” “您知道。”徐老确实没说什么,那些只是她联想和以为的。 感觉自己不仅被他人骗了,也被自己骗了。做生意还是得白纸黑字啊! 徐纯在一旁捏了一把冷汗,老父亲答应了人家什么? “老头子我的规矩一直不变,东水街的店铺,赢我,送,平手,租,输,免谈!” 楼记正是在东水街。 苏言裳这回脑子拐了个弯:“您说的店铺是楼记如今做生意的地方吗?”她要确定确定,万一还有其他铺子呢?虽然东水街的铺子没有不好的,但这将楼记一锅端的机会可没有第二个。 “正是正是,我一条街只有一个铺子。” 苏言裳二话不说,立即摆开阵势,刚刚还想凡事白纸黑字,但如今徐相在一旁,她自然是信对方的。 上次回去,她已经打听到,原来这徐老的大儿子,正是安国当今的丞相徐纯。 一局下完,平局了。 真的不是因为手不再抖了才没赢。徐纯看得咋舌不已,虽然只是平局,但能和她爹下成平局,就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他都做不到呀! “没有赢我,那店铺租你。”徐老道。 “多谢徐老,我这就找找中人立契约去!” 苏言裳就这样租下了丞相大人家的店铺。 徐相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他该不会是被人算计了吧?总有不好的预感。 他摸了摸下巴,甩了甩头:难道这就是父亲说的,文官心思多吗? 翌日在牙行,楼掌柜正同雌雄莫辨的中人谈着:“我们想继续签订租赁合同。” 租赁合同就要到期,其实他前两个月已经在找这个店铺的主人了,可听说一直没有回京,这个月终于回来了,他就立马来续约。 “不好意思,这铺面的主人已经将这铺面转租给别人了,下个月你们租金到了就请离开吧。”那中人不紧不慢道。 楼掌柜愕然:“怎么可能!有楼记在,他敢租给谁?” “可是之前的合约就是到这个月。” “啊不,喂,这怎么行,都没经过我同意,你跟我说那房东在哪儿,我跟他说去!” 中人翻了个白眼,不再理睬楼掌柜。 最后,楼掌柜也没能从中人这拿到房东的信息,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几乎秃头的中人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吃惊了一把:这楼记前不久还有人问呢,这老主顾就真的租不上了? 苏言裳拿到租赁合约,去了镇北候府,给小侯爷针灸,后又来到了云祥阁对面的茶肆,面具男子仍然自己给自己倒茶。 “那姓杜的掌柜实在是太难缠了,他一定要看咱们说的那种布料,要不然打死不下单。”面具男子挠了挠面具,一脸的苦恼被挡住。 “两千两。”苏言裳举起两只手指。 “哎呀,你给我多少都没用,我没办法说服他!”面具男子很是沮丧。 “那就不要老是惦记两千两。” “就算没有两千两,也能有一千两吧,毕竟我也做了不少事。”之前他是好奇苏言裳为何敢问顾府要五千两,他也想通过其他方法赚银子,跟着她看看,如今他要好好想想,是不是找错人了? “噢?你做了什么?” “帮你打探消息,假扮江南富商接近云祥阁,给他们下套。” “你打探的消息我也很容易知道啊,你给他们下的套并没有成功,怎么,这相当于没有作为的作为,就值得我付一千两?” 面具男子垂头丧气:“你这么说我觉得我是个失败者。” “只是还没有成功罢了,不用灰心,两千两银子会有的。” 面具男子突然伸长脖子将头摆到了苏言裳面前,郑重其事道:“我要怎么做!” “去给我弄台织布机吧,像这样的。”苏言裳拿出一张图纸,“找不到,做出来。” 翌日,苏言裳坐着马车,来到了京郊的一个村子。下了马车,正打算问路,就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这几匹布起码值五百文,你才给我一百文?” “哟,我以为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竟然能知道我才给了一百文?你装瞎呢?”一个男子的声音嚣张道。 “价格一直都不变,五百文。”妇人坚定道。 “布行都换老板了,新老板还进你的布你就烧高香吧,你这破织布机破人,又瞎又慢的,要不是新老板心善,你以为他会要你的布?你还不如吃布饱得了。”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屋后传进来:“祖母......” 妇人咬咬牙,强忍住冲上前将那几匹布拿回来不卖的冲动。 “把布放下。”只见一个看起来最多十四五的少女,脸遮面纱,身着青衣站在院门,眼神凌厉。 “哟,这谁呀?我说瞎婆子,这不会是你那媳妇吧?原来这么好看啊?哎哟......”对方虽被面纱挡住脸,但那双眼,足以让他垂涎。 男人话没说完哎哟一声倒地,扛在肩上的几匹布也随之散落。 苏言裳保持着发射袖箭的姿势,盯着地上男子,另一只手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百文,丢到了他面前的地上:“这是一百文,拿走,布留下。” “这......都是签了合约的,布我今日是一定要拿走的。”男子捂着中箭的肩膀,一边道。 “狗屁,合约上说五百文,你只给一百文,是你们先毁约,现在开始,合约内容作废,你滚。” 男子已经爬起来。刚刚苏言裳用的是一支顿头剑,虽然力量不小,但却伤不了人,对方会摔倒多半也是被吓的。 见苏言裳只是虚张声势,男子上前想要出手,苏言裳又朝他的右臂射了一支箭,这支是带了箭头的。 男子尖叫一声,终于怕了:“你,竟敢真的用箭射我......” “刚刚已经给过你机会。” 男子看着右手臂上鲜红的血,竟眩晕了起来。 苏言裳福至心灵:“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箭上有毒。” “什么!你这毒妇!竟然敢毒我!你——快把解药给我!” “我没有解药。毒药现在开始慢慢毒发,京城内好一些的医馆都可以解毒,再不去就晚了。”苏言裳字字铿锵,充满力量。 “此话当真,不行......我......”男子越来越晕。 他想抓苏言裳一起去京城报官,又害怕干不过对方影响求医时间。 “你越来越晕了吧,再不去求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师父说有些人会晕血,她觉得还挺稀奇,没想到真的有。 男子晕且怕,扶着出血的手臂上了来时的马车,赶去京城医馆了。 苏言裳将布匹一匹一匹抱进了屋,堆在了床边。 看着依偎着的祖孙二人,她堵心:“坏人走了,婶子,我想买你的布。” 瞎眼妇人转向苏言裳的方向:“姑娘救了我祖孙,那些布就当谢礼,拿去吧。” “婶子,我不仅想买你的布,还想雇佣你,到我的作坊去,你可愿意?”苏言裳小心翼翼地问着。 妇人甚是惊讶:“姑娘,你也看到了,老妇我就是个眼瞎的,帮不了你。” “不,你可以,我知道,这几匹布都非常好。来帮我,我是真心请求。” “姑娘抬爱了,我这瞎婆子,刚刚你也听到了,那人说我又瞎又慢,是真的,这几匹布,找一个年轻的织女,花的时间只是我的三成。” “但她们没有您的手艺。” “手艺不手艺的,现在只要有好的织布机,就可以有好手艺。” “非也,好的织布机,配上好的织女,才有好的布。好的织布机,没有好的织女,也惘然。”苏言裳顿了顿,强忍住更咽,“没有好的织布机,好的织女,也可以织出祥云锻。” 瞎眼夫人猛然抬头,眼里无光却仿佛闪出星芒,随后又黯淡下来。 “不知你在说什么。姑娘请回吧!” 苏言裳强忍着眼泪,不让它们往下流,她害怕一点点的抽泣,对方就能感知到。 她看到了她的反应,之所以没有对祥云锻做出回应,是害怕有人强夺织布方法吧。 瞎眼妇人正是她前世的乳娘,原本她和她一起进了大将军府,她也是真正能帮助她,眼明心明的人,在易老夫人提出要她铺子的时候,乳娘就阻止过,只是当时她不听。 后来易老夫人看乳娘不顺眼,将她毒瞎了。 之后她被赶到了庄子上,将军府的人却不让乳娘跟过来。直到她有了身孕,只有一个丫鬟照顾她,也无力顾及对方。 最后她被追杀,今日会来这儿,也是因为知道乳娘的老家就在这,没想到竟然能遇到。 “我表姐告诉我的,她是封长宁。” 妇人猛地站起:“什么?她呢?” 长宁被赶出府去,她本想去找她,但力不从心,直到后来传来易大将军死讯,将军府混乱,她才趁乱逃脱,回到村子,之后让儿子去打听其下落,却不在她知道的那些庄子上。 她被府里的下人欺骗了。没想到大将军府那些个豺狼那么见不得长宁好,防自己防得如此之紧。 ?t=20230124104944 第24章 第一笔生意 “表姐她已经去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妇人上前想要抓住说话的人,想要告诉她不要欺骗她。 “她五年前被人追杀,乘坐马车逃走,坠崖了。” 一开始苏言裳还想隐瞒,可是又觉毫无意义,终究都是要知道的,怀着一个虚假的希望又有什么用呢?况且,在封长宁应该待着的位置上见不到封长宁,她要怎么解释? 妇人趔趄走到苏言裳面前,双手扣住她的手臂,“跟老妇说,你说的不是真的!” 苏言裳沉默片刻,道:“所以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抢回那些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吗?好告慰她在天之灵。” 妇人闭了闭眼不愿回想:“可是她也许不愿意让我们去抢呢!” 那些都是她愿意给出去的。 “可是她现在后悔了,现在,别人占了她的位置,享受她应有的一切,我看不下去了,她不会喜欢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占着。”苏言裳的语气里愤怒夹着一丝坚定。 “可是我能做什么?我也不过是个废人。” “郭婶子现在不用做什么,就和我回去。这是您的孙子吧,至少我可以让你们吃饱穿暖,不用再与无良商人打交道。待我准备好,就要请郭婶子帮忙了。” 小男孩害怕地躲在自己祖母身后。 她猜到了什么,不由问了出来。 “他爹娘两年前出去做买卖,路遇山石滚落,遭遇不幸了。” 妇人带着孙子跟苏言裳来到了京城,苏言裳将二人带到了一间旅舍。 “我已经盘下了一家店铺,过几日里头的人搬走了,我们就可以过去住。” 楼记的店面是前铺后院的布局,面积不小,住下几个人摆上大一些的织布机都不成问题。 “你真的是宁姐儿的表妹?” 妇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小主子已经去了。 苏言裳很想告诉她,她就是封长宁,让她不要那么难过。可是这要怎么解释?那么匪夷所思的事谁会相信?就怕郭婶子一个害怕,带着孩子跑了,她上哪儿找去。 “我就是她的表妹,我的母亲是她母亲的亲妹妹。我们还有一个姨母,如今是定宁侯府的夫人。” 她们是三姐妹,各自嫁人之后,两人在京城,一人在江南。当年封长宁母亲在京城的时候,倒是去过定宁侯府看望其妹,只是很少就是了。 “一转眼,老爷、夫人和小姐都去了,真是世事难料啊!”郭娘子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这世上能为他们伤心的,也只有郭婶子了。定宁侯夫人应该也是其中一个,她是个好姨母。 “郭婶子,你好好待在这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苏言裳将她准备开一家裁缝店,然后将云祥阁弄垮的计划大致说了说。 “接下来......” 郭娘子听得点点头,长期冰透的胸中也起了涟漪。 “你比你表姐果敢得多!” 这世上很多果敢的人,不过是被逼到了极致。 苏言裳回到定宁侯府便收到谢心媛递来的拜帖。 第二日,谢心媛上门,同时出现的还有鄱阳郡主。 鄱阳郡主是鲁王的女儿,那日也去了国公府的赏花宴,今年十四岁,身形特别瘦,属于连衣裳都撑不起来的身材。 “既然你是阿媛的姐妹,我也就不客气了,那日见了你的手艺,我非常喜欢,就快到皇祖母寿辰,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家属都会去寿宴,到时候会有邻邦的使臣到场,我想着让你给我做一身衣裳,可以在那日艳压群芳那种。” 那日在信国公府赏花宴上展示了制衣的才艺,就是为开成衣铺子做准备。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有生意上门,还在太后寿辰这样好的契机。 她很怀疑前世母亲说女子不能经商是不是假的,她想证明那是假的。 “好,你中意什么颜色?” “阿媛说你很会选颜色。” “嗯,阿媛说了实话。”她看了眼谢心媛,脸蛋微微有些婴儿肥,身形在她开的方子的调理下已经比原来瘦了,着实可爱又好看。 这么不谦虚的吗? 给自己打广告,谦虚就完啦! “我先给你量身,你对款式有什么要求吗?” “一定要隆重,漂亮,艳惊四座。”她父王的封地在南蛮之地,她在当地贵为郡主,受人尊敬。 可是到了京城,她就是被取笑的对象,不仅皇室公主郡主取笑她,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官员家的小娘子也不知天高地厚地看不上她,就因为她皮肤黑,还瘦。 她咽不下这口气! “鲁王妃给你做好参加寿宴的衣裳,可以拿过来让我看一看吗?” 鄱阳郡主愣怔。 虽然那日苏言裳的手艺很让人惊艳,但她要参加的可是国宴,如果没有站在一定高度,有广阔的眼界,大概连一套符合形制的衣裳都做不出来吧。 苏姑娘定然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 鄱阳郡主内心有些失望,她母后给做的衣裳,就是那些衬得她更瘦更黑的衣裳,参考着做,也不知道能做出多好看的。 算了,即使做出来母妃也不一定让穿,但既然上门求人了,她改日着下人送过来好了。 苏言裳愉快且有些小紧张地接下了她的第一桩生意,她想了想,决定再多做一件艳压群芳的衣裳,给信国公夫人送去。 小姐妹谢心媛自然也有。 楼记的掌柜正因找不着铺子的主人而郁闷。 “不管了,如果一直不出现,那最好,这铺子就是我的了。”楼掌柜暗暗期待这铺子的主人早就葬身火海掉下悬崖尸骨无存。 这时,一三十上下的中年人和雌雄莫辨的中人走进了店铺,说明了来意,楼掌柜:白天不能说人,也不能在心里说。 楼掌柜将二人请到了一个小隔间,吩咐人上了茶水。 “楼掌柜,这是铺子房东,这铺子的租约已经到期,麻烦您这两日就将店铺搬离。”中人道。 这房东正是脱下面具,易容成中年人的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很郁闷,按他说,楼记的租约到期,人家自然会搬走,但苏老板说不会,一定让他假扮东家过来,这回他非得得到那两千两银子不可。 租约确实是到后日:“我还以为这房东不来了,怎的,我一直找东家想要续约还找不着,如今跟我说让我搬离,是不是太过分了?好歹提前一个月告知我,好让我提前找好新铺面不是?” “对不住,楼掌柜,最多宽限你们五日。”按照之前能想到的情况,中人道。 “五日不行吧,我们收拾东西都没那么快,还要找新铺子,若是我们离开,又没有新铺子,这期间的损失,谁来买单啊?” 中人:“这契约上可没写租期结束后收回铺面要提前告知啊,租期到了就搬走,那是天经地义,所以,房东并没有违约,关于新铺子的损失,房东是不需要买单的。” 楼掌柜眯了眯眼:“可有地契?” 中年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份地契,楼掌柜这才相信他的身份。 楼掌柜弯起唇角,目录奸光,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你在这上面签字就好。” 二人朝那份契约看去,好家伙,这竟然不是续租合约,而是一份转让合约,合约上写了这铺子以五百两的价格转让给楼某人,只需签名,上头竟然已经盖了京兆府的章。 “这是京兆尹大人的意思,你们可要想好。”楼掌柜一个眼神,店铺的门嘭的一声被伙计关得严严实实。 面具男子眼皮一跳:不会吧,都被苏老板料对了?这之前,她和楼掌柜应该没打过交道吧! 中人道:“楼掌柜只给五百两转让费?” “五百两不少了。” “哈哈哈,楼掌柜开玩笑呢!这条街最小的铺面,光是租金都不止五百两。” “我说五百两就是五百两,再多,今日你们休想走出这个店门。” 几个牛高马大的壮汉站在紧闭的门边。 “小子,我跑江湖的时候,你们还没长牙呢,想跟我斗,信不信五百两我都可以不给你们。”看这中年房东,也不是什么有底气的人,背后定没有什么大靠山,而他姑姑是镇北侯府老夫人。 楼掌柜又一个眼神,两个壮汉上前,押着中年男子的手就要盖上手印,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快开门,快开门!官府查案!” 听到是官府办案,提起一颗心的楼掌柜便放下心来:官府就是他家的。 他吩咐壮汉开门。 “哟,什么风把官老爷们吹来了?”楼掌柜看了一眼,见着眼熟的官差道。 “楼掌柜今日不开门做生意?”官差问道。 “今日家里有些事要回去办,就提前关了门了,官老爷这是为何而来?” “有人报官,说楼记有人被动用私刑。楼掌柜,跟我们走一趟吧!”刚刚那报官的人说听到楼记白日里就关上门,然后就听到里头有人被打,且有人叫救命。 “怎么可能,这是谁报的官,这是诬陷啊大人,您一定要明察啊!” ?t=20230124104944 第25章 撒泼 “就是要明察,店里的人都一起带上。” 中年男子被带出门之际,看了眼人群的某个角落:这回定要四千两才行! 官差将几人带到京兆府。 “是他逼我们签转让合约,不签就要打死我们。”中年男子道。 “你为何血口喷人呢?这契约上已经有京兆府印,我们前几日都已经去备过案,今日我才发现,你用的是会消失的墨汁。” 找不到房东这些日子,楼掌柜做了好几手准备应对,目的就是一定要拿下这铺子。 他暗赞自己机智。干的坏事多了,什么奇技淫巧他都知道,比如这写了过段时日会自然消失的墨汁。 “不信官爷可以去问司户参军李大人,就是他亲自备的案。”楼掌柜掷地有声,一听就像真话。 “既然这样,叫李大人出来吧。”堂上的京兆尹刘大人道。 楼掌柜得意:等会儿你们就完啦,说不定那铺面分文不用就会到他手里。 契约给了李大人,他当然知道这就是他做的,但按规矩,其上签了双方姓名按手印,他才能备案,但此时的契约上只有一个人的姓名和手印,他就已经盖章备案了。 “这确实用了消失墨水,大人可以查验。”楼掌柜自信满满。 他确实用了消失墨水在上头写过,只是现在已经过了几日,字迹已经消失了。 “不用查验了,房东不会卖这个店铺,我们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这个掌柜,何来的早就签了合约。”中人道。 “你没见过我,你不过就是个中人,当日与我签订转卖契约的,是他!”楼掌柜手指着面具男假扮的中年男子。 “那你说房东叫什么名字?”中人问道。 “沉香山人。”楼掌柜嘚瑟一笑,李大人早就帮他查过那店铺的信息了,虽然不知道沉香山人住哪儿不能亲自找他,但这名儿还是知道的。 “你可知沉香山人是谁?” 楼掌柜看了看面具男假扮的中年男子,心道:管他是谁,只要有官府撑腰,有他姑姑撑腰,天王老子都得给他让路! 中人将一块牌子递给刘大人,后者大吃一惊。 “那铺面是……是……” “是我家老太爷的。” “我告楼掌柜与李大人勾结,制作假契约,坑蒙拐骗。”中年男子一字一句道。 “胡说,怎么可能,这就是你们前几日和我签的,李大人可以作证。” 李大人感到了气氛不对,暗说不妙。 “将楼掌柜与大人关起来。”刘大人下达命令。 “大人——大人——去找我姑姑,我姑姑是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啊——”楼掌柜道。 易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已是三日后,她差点晕倒,缓过劲后,她换了衣裳,去了京兆府。 易老夫人自然不会去击鼓,直接盛气凌人地闯入大门走到后院,说要见刘大人。 听手下人说镇北侯府的易老夫人来了,刘大人单名斯,也不拿官架子,直接请了人进去。 “听说你抓了我的侄子?”易老夫人正眼都没瞧刘大人一眼,直接坐到了上首位置。 刘斯看了眼易老夫人那因生气变得更薄的嘴唇,像一片锋利的薄刀随时向将他割来,那过高的颧骨上斑点累累,每一颗看起来都很不讲理。 “易老夫人何出此言,我这衙门里抓都是犯了事的人。” “楼记的掌柜是我侄子,你赶紧把他放了。” 刘斯心中轻蔑:镇北侯府上只剩些老弱病残,竟还敢那么嚣张,求人都没有求人的模样,以为是易大将军还在世的时候吗? “他确实犯了事,如今还不能放人。” “放不放人的,还不是你刘大人一句话的事,而且他能犯什么错,都是些小错,你罚他个十两银子就过去了,大人一年到头那么多大案子,何必将精力放在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刘斯的胡须抖了抖:“这可不算小事,你可知道和他串通的官员李大人,如今已经被辞退了,还有我也被罚了半年的俸禄,要是再放了他,怕是我的乌纱帽也不保了。” 他是治下不严,本也可以含糊过去,可是遇到的居然是徐相,真是倒霉透顶。 “不过是一个铺子,如今闹的,铺子也没了,我侄子也进去了,我这是一无所有啊——”易老夫人说着就哭了起来。 果然是乡野村妇,在京城待再久也改变不了死鸭子似的不讲理。 “哎哟,楼掌柜他得罪的是徐相,你可知晓那铺子是徐相父亲的?你侄子竟然敢打他的主意,没给他发配三千里外已经是仁慈了。” “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得罪徐相呢? 易老夫人嘴里碎碎念,脑中算计着她能用的人里,谁能压过徐相,可似乎没有。 易老夫人有些慌了,她叫道:“他们欺负人啊——欺负我老婆子儿子死了,我儿子是怎么死的,为了这些人能好好活着,上战场战死的,我的儿啊——如今见我们府上都是老弱妇孺,就都来欺负我们,我要找皇上去,我要去告御状,真是没天理啦——” 母鸭般的声音越说越伤心,最后易老夫人竟然坐到了地上。 刘斯头痛欲裂:怎么会摊上这么个老太婆,易大将军的一世英名就这样被污了。 “快让她闭嘴。”他敢相信继续下去,对方真的会去皇宫门口哭,再说那些话,那他的官也做到头了。 不等官差上前,易老夫人哭毕,眼中闪过寒芒,转头恶狠狠盯着对方,低声道:“刘斯,你今日若是不放了我侄子,当年那件事……” 刘斯虎躯一震:“你们都下去。” 官差们退下后,他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是在威胁我?” “威胁你又怎样?如今我不过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谁都不怕!” “你不怕,难道你儿子也不怕?本官通过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你能大包大揽,而赖不到易大将军头上吗?”刘斯冷笑,“最后连他死了,还落了个罪名,可就不好听了。” “你——” “既然楼掌柜也没有造成太大损失,那打二十板子,就放人回去。” “官爷欺负人啊——竟然乱打板子……” 刘斯忍无可忍,将外头的官差叫了进来,道:“去告诉徐相爷,有人想要我放了楼掌柜,问他该下何指令。” “慢着——”易老夫人慌了,侄子这是得罪了相爷,若是让徐相来下指令,真的可能被发配三千里了。 “快给我回来,我这就走,这就走,官爷!”易老夫人被随行婆子扶起身,回到镇北侯府,发了好大一通火。 这个刘斯,风哥在的时候还帮过他的忙,如今人走茶凉,连我老婆子的面子也不给了。 “去叫余氏来。” 自从上回老夫人在外人面前落了余氏面子后,余氏对她的态度改变了许多,很多时候表面上都不那么孝敬她了。她也暗暗不爽。 “老夫人找我何事?”不走心地福了一礼,余氏问道。 “还懂得行礼,还不算无可救药。” 余氏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心中的某种情绪几乎压抑不住。 “你去找你的嫡姐,让伯爷和京兆尹刘大人打个招呼,把我的侄子放了,或者找你父亲!”易老夫人命令道。 老太婆的侄子怎么了? 余氏眼光闪烁:“就怕我父亲和姐夫都跟刘大人说不上话。” “你真是蠢,他们怎么说不上话?他们只怕平时想找机会说话都没有呢!那些个官员,谁不想和勋贵结交上,那些个勋贵,没有实权的,谁又不想搭上官员,他们都是一样的,谁都会给谁面子,知道吗?你只要去说一说就可以了,又没叫你去拼命。” 对这个姨娘,她嫌弃极了,还不如封长宁,至少封长宁任她打骂不还口。好似有过一次还口,就是反对楼掌柜到铺子当掌柜的事,她一生气,直接就将“沈氏”改成了“楼氏”。算了,都不是易家的人了,懒得去想。 她还不知晓封长宁已经死了。 “老夫人,这恩情越用就会越少,你看,我们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要不就派管家去说一说。” 之前他们做了一些事,那些官员不也没说什么吗?若不是上回那信国公世子横插一脚,她看上的隔壁房屋,就是他们侯府的了。 易老夫人哪里会告诉她,自己已经亲自去过了,毕竟侄子她还是真心疼的。 只是人家没给面子。她越想越生气。 “姨娘就是姨娘,永远没有正头娘子的眼界!人家是官员,你让个管家去?再说了,咱府上都是女眷,谁去都不好,就让你姐夫走一趟吧!” “小叔子不也可以……” “我也不知晓去哪里找他!”易老夫人想起自己的小儿子更怄气了,那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的主,况且他不是官身也没有什么本事,人家不给她老太婆面子,就更加不会给他面子了。 “你快去吧,赶紧回来向我汇报。”易老夫人心中焦急,再不去,侄子就要被打二十大板了。 ?t=20230125211859 第26章 大哥真天真 余姨娘只好去求嫡姐。 荣安伯夫人谢余氏见庶妹来求自己,有一种憋屈终于被释放的快感。 上回她帮对方请大夫受的气,被易老夫人嫌弃的气,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大夫埋汰的气,终于可以吐回去了。 于是她趁机拿乔,想要她多来求几次。 只是事与愿违,庶妹最终只求了一次,原因是楼掌柜很快就被放了出来,也没有被打板子——齐云苍带着易凌云拜访了相爷,他就被放出来了。 易老夫人得知后非常得意:“谁说镇北侯府的面子不够?侯府的爵位是我儿子用命换来的,谁看不起有本事用命来争。” 其实易凌云从齐云苍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并不想救楼掌柜,本来就是他不对,却又听说自己母亲非常难过差点昏倒,还亲自去找了刘大人遭到拒绝。 想到已逝的大哥,他又于心不忍,便让齐云苍带他去求徐相,毕竟齐云苍的面子比较大。 徐相能怎么样?本来就不关他的事,她就知道小姑娘能赢父亲却故意不赢,定然有猫腻,瞧!自己无缘无故就成了人家的背景。 一辈子算计他人,如今还得甘愿被人算计,小姑娘有些厉害啊! 自己的店铺被人强制转让,便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加上知道那店铺是徐家的后,刘斯定然不会帮着楼掌柜了,于是后者就被关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信国公世子会来说这个事。 于是徐相便给了齐世子这个面子,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姑娘那边先不厚道的,让她知道知道这世事艰难也好。 事后,齐云苍对易凌云语重心长:“你也应该有些事做,总不能每日游手好闲,你大哥在,你可以当个闲人,如今你大哥不在了,总要有人支撑起门户。” “算了,我还是得当闲人。”易凌云想都没多想。 齐云苍不赞同地摇摇头。 “如果我不是闲人,有人就该紧张了。”自己也许就危险了,还是吃喝玩乐吧,他可不想活在无穷无尽的争斗中。 “怎么会?”齐云苍笑道。 “云苍哥,我怎的觉得你有时候和我大哥一样天真?”易凌云皱皱眉头,“我大哥本是很聪明的,只是一遇到家里的事,和母亲有关的,和那些女人们有关的,他的脑袋就有些不太妙。” “凌云!”齐云苍语气中带了火,几息后又压了下来,“这样说你大哥不太好。” “我知道,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出头了,余氏会不会心中不安。” 按说,他也是可以继承他大哥爵位的,或者说,如果唯一的侄子有了万一,他可以继承爵位,所以表现出欲望,那就是给人竖箭靶子。 “不太可能吧,你不是会和你侄子抢爵位的人。”齐云苍笃定。 易凌云笑了:“我当然不会,那可是我唯一的侄子。”大哥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虽然不太像大哥。 “可说不准别人认为我会。” “谁?” “将军府还有谁?”易凌云白了白眼。 齐云苍摇了摇头:余氏吗?不会的。 这日,徐相请苏言裳到沉香阁给父亲复诊,再检查一下他的手。 “顺便跟你说个事,有人找到我,让我帮忙放了楼掌柜。”徐相道。 他告诉这小姑娘,也算是对她治好父亲手疾的一点回馈了。 第一次治疗时苏言裳是没有收银子的,徐相本要给她付,她当时说:“这是下棋顺便做的事,因为见不得徐老抖,会影响我下棋,所以才出手,不算给他治疗,就不收银子了。” 所以父亲的输,小姑娘的赢都是因为那手不抖了吗? 最后徐老也以极低的租金将东水街的铺子租给了苏言裳,就算是报答了。 但这不是银子的事,毕竟这天下,也就这小姑娘能治好他父亲的手!有那么好的医术确实应该被感激的,虽然自己被利用了。 苏言裳确实利用了一把徐相:一开始她赢徐老,是真的想买那个店铺,后来发现徐老的儿子竟然是徐相,那她就不买了,好不容易能将自己稍微绑在能帮她的人身上。 苏言裳一怔:是谁? 她没问,但她知道徐相不会说。 定是有身份的人,一道身影闪过脑海:不会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吧? “多谢。”没有多问半句话。 苏言裳走后,徐相再次感叹:“不简单啊不简单!谁说女子不如男!” 傍晚,楼管家从镇北候府回自己住处的路上,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 铺子本就是她的,仅是拿回来不算给楼掌柜教训,对于他的强迫行为,她还是要给予小小惩戒的。 “这一顿值不值一千两?”面具男子问。 苏言裳从袖袋中拿出一千两,面具都挡不住他两眼放光。 “这银子你拿去,帮我在城中买一座宅子。”接着苏言裳说了房屋的要求。 面具男子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的挣钱之路任重道远。 云祥阁这些日子的生意好了起来。一个月后便是太后的寿辰,四品以上官员和家眷都会参加。 那样的日子,是自己备受关注,女儿们大出风头的好时候,所有人削尖了脑袋给自己和家人置办一身华丽的行头,要在那日将所有人都比下去。 国公夫人这样的地位,在从前是由宫里的尚衣局负责统一制作礼服,但先帝改革后,外命妇除了大典这样严肃的场合,其他时候都可以穿自己做的衣裳,当时也是为了节约国库开支,没想却激发了成衣市场,一片百花齐放。 裁衣店自然是会安排人上门给贵妇贵女们裁衣。这日,杜掌柜派了他最优秀的裁衣娘子上了信国公府的门,将最新到货的布料拿到府内,先由专门的管事筛选,再呈送到主子面前,由主子定夺。 信国公夫人卢氏淡淡扫了一眼新布料:“每年有什么重要日子,穿的都是云祥阁的衣裳。” “自然是因为云祥阁的衣裳料子好,做得也好。”康嬷嬷道。 “都一样。”卢氏毫无兴致。 “夫人不喜了?不如就让府里的裁衣丫鬟亲自做?” 卢氏叹了口气道:“都做上几套吧。” 趁做新衣的名头,出门逛一逛也是京城女子所好,特别是在这晴好的春日里。 “跟你们说,我表叔才从江南那边回来,他说那边新出了一种布料,那纹路极其精美,颜色还无比靓丽,都是京城没见过的,我让他带些回来,希望能在太后寿辰之前用上。”一贵女道。 “什么江南啊,楼记你知道吧?”另一贵女得意自己拥有最新资讯。 “那店不是关门了吗?没想到啊,开了十几年的店,竟然能说倒就倒。” “我还知道更多,那是因为楼记得罪了徐相的父亲!” 众女皆惊! “楼记倒了,那儿准备开个成衣店,据说用的正是江南新出的布料。” “我早就觉得这云祥阁的风格总是一成不变,虽然布料名贵,但也显老得很,我就期盼着适合年轻小娘子的布料赶紧出现。” 杜掌柜脸上不高兴,但却不会当面说客人,倒是她们给的信息也很重要:那种布料听起来像是玉老板说的布料。 他突然有些激动,云祥阁一定要当第一个推出这种布料的店,那个新店万一仗着这种布料开张,怕是一开张就成对手。 他当即联系了玉老板。 “哎,杜老板,你可知道这种布料非常难织,第一批据说已经有人定了,不知道你现在下定能排第几个?”易了容扮成玉老板的面具男子道。 这种事情,不能当第一还有什么意义? “我出双倍,不,三倍的价格,将别人定的买下。” 都怪他当初小看了这种布料,以为不会那么快有人关注到。 “三倍的价格可能还不够付对方的违约金,我得去问问。”玉老板道,“这违约金若是十倍,杜老板打算出吗?” 十倍!杜掌柜没有当即给答复。 面具男子恢复真容,戴上银质面具,回到东水街:“这回我至少值一千两了吧?” 没错,那个贵女的表叔正是从面具男子处听说那种新奇布料的。 “你有了一千两,打算去做什么?”苏言裳认真地看向对方,问道。 面具男子被问住了,他没打算做什么呀。 “又去打人?” “我那不是打人,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 之前和一大帮子纨绔日日混在一起,却有一日无意中听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提到自己,竟说自己没什么用,不过是个在家里吃闲饭的,他才惊觉自己如此不堪。 那之后他想了许多,时人觉得最有出息的,那就是当官,不爱读书的他科考是不可能的了,如此想当官就只能通过他父亲,到时候不知道又遭父亲如何的数落。 而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吃闲饭的,必然不能让父亲帮这个忙,于是他便当了个侠客,可仍觉得不够充实。 自从遇到了这小娘子,他的生活似乎改变了。 “这......那你让我继续帮你?”面具男子踟蹰道。 99mk.infowap.99mk.info ?t=20230126131828 第27章 激怒 “当然,我有许多事想找人做,你做得不错,可以留下来帮我吗?” “你......你......你是在请求我?”面具男子不敢置信,他一直觉得自己被对方玩弄,但又觉得对方说的都对,没想到竟还有请求他留下的一天。 这么说,他还是挺有价值的。 “这,我得考虑一下。”面具男子深吸一口气道,“考虑好了,就这样吧,这工钱怎么算?” “赚了给你分红如何?”苏言裳道。 “这分红不能少否则我可是不干的,知道吧。”面具男子有意挺了挺胸脯。 苏言裳早已准备了一份契约。 “一成,我就值这一成啊?”他还以为他很重要。 “赚得多了,一成也不少,靠你了。” 男子忽然觉得自己又被忽悠了,这一年不会才有一百两分红吧! 几日后,云祥阁的杜掌柜再次见到了玉老板,玉老板将一小块特别的布料放在桌上。布料乍看之下没有纹路,只是将它拿起时,好似祥云浮出,若隐若现,极其好看。 世上果真有这样的布料!简直是神迹。试想谁穿上这样的布料做的衣裳...... 如此珍贵的布料如今还没有完全生产出来,也就是说皇宫里还没有,若是他能将织布的人收入囊中,由他来进献给太后,刚好太后的寿辰就要到了,那这云祥阁将在他手中发扬光大。 在前朝,许多高级的布料是不让民间生产和使用的,本朝为了鼓励商业手工业,对布料的限制很少,除了特定的颜色,特定的图案不能用外,其他的只要能生产出来就能用,特别是先帝改革工商业后,更是鼓励民间生产,可谓是百花齐放,这些成衣店的老板便时时都关注着新品种。 见杜狐狸竟然控制不住表情,喜怒尽现,玉老板的心就有了底:“对方要二十倍违约金,并且如今只即将做出一匹布,你若是需要更多,得提前支付六成预付款。”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这玉老板相当于是中人,在安国,大笔生意的成交通常通过中人来进行,中人从中抽取佣金,那又是一笔支出。 一匹布一千两,二十倍违约金,就是两万两! “我也是之前和杜老板打过交道才过来这边,要知道,东水街那一家——”玉老板意味深长一笑,“马上就要开业了。” “我这上头还有老板,我还是得先去问问的。”杜老板还是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这织布的主家是谁,靠不靠得住他都不知道,这个中人之前也没见过,他不可能拿两万两去试探。 面具男子眯了眯眼:苏老板厉害,这都能被她料到。 被苏言裳派去江南的铃铛终于回来了,不负所托带回了两人,一人是她原身的奶娘蒙氏,一人是云祥阁原来的掌柜赵拙。 她安排了赵拙住在了新买的宅子。宅子离东水街有一些距离,因郭娘子已住在东水街的铺子,两人不方便都在一个屋檐下,店铺开张后只好让赵掌柜辛苦些,每日坐马车到店里。 赵拙在封长宁嫁到易家不久,就被掌握了她所有店铺的易老夫人赶走了。自打有了云祥阁这个店铺,一直都是赵掌柜在打理,可见他当时的心情有多不舍和绝望。 如今听说封长宁已经故去,表妹苏言裳要帮她夺回或者击倒易老夫人的云祥阁,赵拙便决定到京城来帮她。 “赵叔,还得麻烦你帮我找到其他店铺的掌柜和师傅。”苏言裳诚恳道。 之前各个店铺被赶走的掌柜和师傅,有些回了江南,有些也许还在京城,但具体她却不知,庆幸她还能找到赵叔。 “我离开江陵前已经给几位老友去信,相信不久就会有回信,姑娘放心。” 封长宁母亲给她的嫁妆,大多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封长宁苏言裳和冯佳贤外祖父的产业,封长宁如今不在了,由苏言裳代替她拿回产业,也算给沈老爷子交代了。 苏言裳拿出了一块布料,赵拙惊叹不已:“这真的是......” 一个瞎眼婆子织出来的吗?得知郭娘子正是封长宁的乳娘,赵拙对其更是尊敬。 苏言裳将自己的开店计划说给了赵拙听,赵拙频频点头之余,补充了一些细节。 不亏是外祖父亲自挑选的掌柜,果然很厉害! 原身的奶娘蒙氏被苏言裳安排进了定宁侯府。由于这段日子冯佳贤一直在主攻棋艺,没有管家,并没有留意到这件事,她也只告诉了沈氏。 沈氏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苏言裳的奶娘五年前她就见过,在她妹妹走后,能将她奶娘接过来,也算为妹妹做一些事了。 沈氏还答应如果蒙氏的丈夫和儿子想要过来,也可以给他们安排伙计,蒙氏感激不尽。 时间如梭,很快就到了太后生辰之前,各国的使团在这段日子先后来到安国京城,传说中的棋神也跟着越国使团来了。 随着棋神一起到的,还有各种“说法”:当年棋神故意让了安国太子妃,原因是有人与其达成协议,让太子妃赢。 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只要她赢了,就能成为太子妃。 “原来如此,难怪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能野鸡变凤凰。” “就是,我还以为她棋艺真的如此了得。” “连当年的状元郎都没有赢得了越国的棋神,太子妃不过是个女子,怎么可能比状元郎还厉害!” “听说今年棋神唯一想挑战的,是咱们安国的棋圣,还说这回不再手下留情了。” “棋圣?据说人家好几十年前就已经是棋圣了,至今无人能敌,应该是个耄耋老者了吧?” 安国的朝堂上今日也沸沸扬扬:“这越国黄口小儿,实在无礼!” 主要是对方如此说太子妃,不仅仅是打太子妃的脸,还是在打安国的脸:竟然让一个以阴暗手段上位的人成为太子妃。 “如今你也不能将他怎样,除非太子妃光明正大赢他!”一个臣子说道,被皇帝的冷芒扫过,出了一身冷汗。 “如何能光明正大?他输,就说是又让了太子妃,他赢,说明三年前是真的让了太子妃,哎,怕是真得让棋圣出手。”此人说着看向了徐相的方向。 徐相党中一个官员道:“让棋圣出手有何用,对方赢了是咱们丢脸,对方输了,反正和棋圣对弈,输了也不丢脸。” 怎么做都是对方占便宜。 “那你说如何?总不能让太子妃与其对弈吧!” 太子妃如今可是怀了龙子龙孙,若是下棋过程中出现意外,那可就不好了。 “何必着急,安国人才济济,总有人能将其打败,让他们知道打败越国的棋神,根本用不上太子妃。”徐相终于开口。 皇帝和众臣子都惊讶了:这哪里像是徐相的语气? 徐相将手抵在嘴唇咳嗽两声:有些飘了。 后宫,太后下令严禁此消息传入太子妃耳中,以免动了胎气,却有有心人让太子妃知道了,好在太子相信她,好生安慰了许久,还请太医开了安胎药。 定宁侯府,冯佳贤听到了这个消息,眼眸一亮,跃跃欲试。 棋艺了得之人,自有人记住下棋过程,将其编成册子,供人观摩。多亏沈氏非常富有,经过多方努力,给冯佳贤找齐了这些册子。 她将棋神曾经下过的每一局棋都分析了一遍,对于打败对方已有了九成的自信。 这么多天的努力终究不会白费——打败棋神,破了不利于太子妃的流言,她就是太子妃的贵人,也是安国皇室的贵人,赐婚相信不在话下。 她只需等待出场的时机。 翌日,安国的许多热血学子就坐不住了,纷纷要和棋神战上几局,结果第一个挑战他的,输了。 当第二人要挑战他的时候,他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一天输一个就够了,何必自找没脸。” 听得安国学子们都气炸了,聚在一起一晚上不睡觉研究对方的棋路战术。 结果第二日安国的学子又输了,第三日安国人又输了。 这几日,似乎街上异族人都比平日里多了许多,宽阔的街道上,行过两匹棕色的骏马,马上人的服装与安国不同,为左衽,一灰一白,头戴黑色圆顶宽檐帽,在下巴上系上结。 其中一人即使坐在马上也能看出来比较矮小,双眉双眼的距离颇近,显得易怒暴躁心胸狭隘不好惹,正是棋神阿林。 旁边之人看着比棋神高大一些,生的一双迷离桃花眼,一张上翘冷薄唇,像是时刻都在笑,身子随着马的步伐一晃一晃,有几分游戏花丛的浪荡感。这人便是越国的宁王。 二位都是使团的使者,代表越国来给太后祝寿。 不一样的打扮和气质惹得路人驻足多看了几眼。 “安国不会又要用那种手段才能赢吧?安国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二皇子也有了皇子妃,侧妃也都有了,那阿林,你不值钱了啊!他们赢了你连个侧妃也当不上,哈哈哈哈——”宁王大声笑道,生怕路人听不见。 ?t=20230127104830 第28章 佳贤的挑战 “哼!无趣!所以我说我只想和棋圣下棋。”阿林傲慢道。 “整个安国,估计只有棋圣能是你的对手了吧!也不知道人家敢不敢出来,或者只是徒有虚名罢了,毕竟是几十年前封的棋圣了,不知道如今还能拿得起那棋子否。哈哈哈——” 一人笑得冷然,一人笑得张狂。 这时,一垂髫小童挣开大人的牵制,飞快跑至道路中间蹲下,似在寻找地上的物什。 宁王二人说着话,渐渐加快了速度,却没注意路中间的情形,原先带着小童的人也没觉察到危险就要降临—— 眼看马蹄就要踢到小童,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快速冲了过去,想将小童抱起,小童的重量没有想象中轻,她无法迅速将他带离,于是身子一缩,将小童紧紧圈在怀里。 马蹄就要踢到她身上的瞬间,一个鞭子裹挟着凛冽的气势瞬间将二人卷到路边。 这时,马上的宁王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紧马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水蓝色长舒了一口气,将紧紧抱着的小童放开。 “下回能保护自己再救人。”持鞭男子冷冷道。 信国公世子?又救了她一次。 “你没事吧?”被救的是信国公府三公子齐云羡。 小男孩被吓白了脸,还没恢复说话能力。带着他的下人发现他不见后,赶紧找了过来,被齐云苍骂了好一通。 苏言裳转头,凌厉眼神对上马上二人。 二人本都不打算下马道歉,直到水蓝色的身影转过身,宁王看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确切地说,是倾国倾城的双眼。 女子面戴薄纱,但那双眼,足以摄魂夺魄,未被面纱遮挡的肌肤细腻白皙,眉如远山不画而翠,在春日温柔的阳光下,人如珍珠般闪耀。 宁王心中一跳,这安国的女子,真漂亮啊! 棋神倒是没什么感觉。宁王下马,却不是道歉,而是直接问了苏言裳的姓名和出身。 “越国人那么没礼貌吗?差点撞了小童竟然不道歉。”美人高冷问责,更有一番滋味。 “我们这不是没撞上吗?”宁王道。 “和他们说那么多干嘛,走了。”棋神根本看不上安国任何人,包括三年前赢了他的太子妃和未曾谋面的棋圣。 “对了,听说你们的太子妃是赢了我们的棋神上的位,我不要你赢棋神,只要赢了我,就让你当越国的宁王妃怎么样?”宁王邪魅笑道。 齐云苍右手握拳,正想上前武力解决,被苏言裳阻拦了一下,然后看向宁王:“不,我怕我赢了你,你们又诬陷我用了不正当的方法才赢的你。” 就像你们诬陷太子妃一样。 “你……”宁王一时语塞。 本一直在马上一脸漠不关心的棋神听到这话,心头一堵。三年前那个女人赢了他,让他颜面尽失,不报这仇,他咽不下这口气。 宁王被苏言裳这么一怼,恶狠狠地看向她。 苏言裳看到棋神,勾了勾唇角:“怎么,被我说中了?输不起就不要下棋啊,下输了还给人乱扣帽子。” “谁给人乱扣帽子?若不是太子妃求我让他赢,你以为我会输?”棋神终于怒了。 “求你让她赢,你就答应?既然答应了,她是耍手段让自己赢,你是耍手段让自己输,也光彩不到哪儿去!” “你——”棋神竟无言以对。 “对了,你耍手段就耍手段,为什么还要说出来让大家知道?真丢脸。耍手段这件事本身丢脸,输了,也丢脸!” 有人反应过来:“哦是啊,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真的故意让太子妃赢,他为何要公开?如果不是串通好的,为何故意让我们的太子妃赢,所以这件事,一定是他在吹牛。” “就是,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串通不串通的,太子妃就是真的赢了他!” 路人纷纷议论,似乎就要扭转对太子妃不利的流言。 齐云苍深深看了眼苏言裳。 苏言裳谢过齐云苍,直接离开。 宁王还想追上前,被齐云苍拦了下来。 这一幕被宫里的探子传到了成安帝那里,并且已经打听到苏言裳的身份。 这朝臣们在朝堂上互怼半天都没有解决的问题,被小姑娘的一张嘴给解决了! 徐纯此时在御书房:苏姑娘有一张厉害的嘴啊!能扭转乾坤。 东宫,太子妃听到传言被破,倒是想见上一见那厉害的小娘子,但身子不便,于是派了人将谢礼送到了定宁侯府,同时来送礼的,还有信国公府,说是苏言裳又救了三公子。 定宁侯府,还在磨棋局的冯佳贤听了这个消息后,实在是意难平。 今日苏言裳几句话就将越国黑太子妃的言论给扭转,且太子妃竟然还送了谢礼过来,这就是承认了她的功劳。 冯佳贤很恼怒:为什么有些人根本不需要努力,轻轻松松就能遇上好事,为何又能随随便便就解决麻烦? 要知道,她的计划是通过下棋打败棋神,再给太子妃正名。可如今,她连棋神的面都没见到,而苏言裳随便出门逛个街,已经抢了她所有的风头。 这人五年前为什么没死?老天对她实在太好了。 转眼便到了太后寿辰这日,天气晴朗,柳絮飘扬,大朵小朵各种颜色的牡丹似乎都挤在此时冒出头来,给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祝寿。 冯佳贤在这一日早早便起了,出门前还刻意从苏言裳住的听云轩门前经过,告诉她今日她要去哪里,好让对方知道她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还让对方晓得,她与自己有着云泥之别。 听云轩的门咿呀一声打开,里头走出一人,是个生面孔,冯佳贤看了一小会儿,竟发现那人竟是她见过的:苏言裳的奶娘。 她的心顿时停跳了一拍。 那人正是当年和苏言裳的母亲谈话,知道苏言裳才是沈氏亲生女儿的人,自己和她刚出生就被交换,她才是定宁侯府的嫡女。 如今小沈氏,也就是苏言裳的母亲已故,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只有她和这位奶娘了。 冯佳贤心神大震,一时没想这人怎么会出现在此,便急匆匆离开了。 按照每一年的惯例,太后寿辰的前一日,皇家会在马场安排活动。 皇家马场此刻戒备森严,外围每五步一个侍卫,足足围了三圈。侍卫们精神抖擞、笔直如松,即使被蜂蜇也一动不动,时刻彰显安国威严的气势。 马场旁边依山势建了一个高台,配备了遮阳的棚顶,此时皇帝太后及一众嫔妃太子皇子公主王爷郡主等皇家众人都坐在上面。高台的两边是整齐的两排杨树,杨树下也有席位,同样配备了遮阳顶,只是颜色与高台有所不同。 其中一边坐着安国的臣工家眷,另一边是各国来的使臣,各人按照地位高低分别上席。 马场内也站了一圈威武的侍卫,内侍和宫女们穿梭其间,忙着各自的活计。 每年的寿辰之日都是难得的各国聚头之日,当然免不了在各方面赛上一赛。 彰显兵力的骑马射箭项目自是博人眼球惹人心跳,凸显文化底蕴的棋赛斗诗等也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几场赛马下来,各有输赢,是比赛,也是沟通与交流。 大多数国家还是给安国面子的,毕竟是安国太后的寿辰。 当然,也有专门来挑衅的。 “不知道贵国今年还有拿得出手的人才吗?我赢得有些腻歪了。”棋神不羁道。 他那本就生得颇近的双眉几乎挤成了一条线。 皇家马场周边的大树下,摆了十好几张棋桌,自有爱棋人士占满位置,据说当年太子妃赢了越国棋神的那张桌子,已经被一个安国收藏家买了下来。 棋神阿林在赛马声中赢了十几个安国人,当然,也有其他国家的人,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一些三年前就与其手谈过的人评价他如今的棋艺,比之三年前又进步了不少。 “看来这棋艺,以后就是越国天下第一了。”一越国使臣得意张扬,眉间都是傲然的喜色。 这是他们说好的,要逼棋圣出来应战。如棋神阿林般不到二十岁的年纪,逼得一甲子老翁挑战,对越国来说也是光荣的。 “现在大放厥词是否早了些?”冯恒的声音响起,跟在身后的冯佳贤出现在众人眼前。 “就由舍妹挑战棋神。” 冯佳贤此时戴着紫色面纱,露出的眉眼精致漂亮,虽然看不见全脸,但却显得更为神秘。 宁王赛了几场马回来,正好遇到这一幕:“没想到安国的女子那么厉害,三年前是太子妃,如今又是一女子,不是说安国的女子一无是处,毫无地位的吗?如今变成阴盛阳衰了?哈哈哈——” 比之安国,越国的女子更多从事各种行业,得一技养活自己的人不少,还受人尊重;而在安国,有一门技艺的多是下人,即使不是下人奴婢,地位也不高。 冯佳贤此时面纱下的脸已经涨红,她没想到挑战棋神竟会被人如此说,好在是冯恒陪了她过来,否则便会骑虎难下。 “越国人果然如传闻般,礼数一般,没关系,来安国取取经,说不定会好很多。”冯恒不客气道。 文人是不好惹的,一张嘴能说死人,也能说活人。 棋神阿林冷笑了一声,示意她坐下。 “你们安国已经没有皇子妃可以当了,你图什么?”他的嘴和手一样,极具攻击性。 冯佳贤此时如坐针毡:这人下棋就下棋,为何说那么多话?还都是恶言恶语。 她没想到一个棋艺如此高超之人,竟会是一个嘴毒之人,她有些招架不住,心狂跳不已,完全不能同平日里下棋一般平静。 再加上早上见到的—— ?t=20230128135534 第29章 新规 手打中... 第30章 很像是一对 该轮到棋神落子了,宁王已经搭好白色箭羽的箭,白子落下的瞬间,长发飞舞,破风之声烈烈,最后咚的一声,箭矢笃定地立在了巨型棋盘上,震落了几屡飘落其上的杨絮。 越国的席位顷刻响起了鼓掌与欢呼。 成安帝突然有些不舒服:他的两个儿子也是精心教导的,为何武艺都不怎么出彩呢? 成安帝在回想他的教育是否出了问题。本朝不像前朝那么重文轻武,但武的方面似乎还是怠慢了。 喧闹间,冯佳贤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她执起一枚黑子,以自以为最好看的姿势将棋子落下。 齐云苍瞥了一眼棋桌上的小棋盘,深邃的眼神看向前方。 柯大将军是匈国第一神箭手,宁王是越国神箭手,但安国的信国公世子,那是从小就在佛寺长大的存在,为何去了佛寺,那是因为身子弱,一个体弱之人,你能期待他的箭术好到什么程度? 在他国人等着看安国笑话,安国人紧张且后悔捶胸,刚刚为何没有推荐好的弓箭手上时,一支黑色箭羽的箭矢已经插在了某个点上。 它就那样轻飘飘地站了进去,没有打扰到它周边的邻居,姿态就像射箭人一样淡然而不着痕迹。 时间好像暂停了许久,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好!” 成安帝第一个拍手叫好!这个不被看好的年轻人,没有让他失望,没有让安国丢脸。 太后自是很高兴,她的寿辰,还是得安国赢才好,虽然如今结果未知,但这是个好的开始,特别是不能输给了这个一来安国就侮辱太子妃的越国棋神。 信国公一脸惊讶,儿子已经长成这样了吗? 同样在看席上的其他人一片不敢置信的嚎叫。 “大哥果然很厉害。” “大哥哥太厉害了。” 国公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在场边欢呼,大哥已然成了偶像。 最开心的莫过于冯佳贤:本来棋局已经越发困难,但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拆招,这是他们合作的结果,可以说是妇唱夫随的结果吗? 冯佳贤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 将来他们在一起后,今日的一幕便会成为佳话,说不定明日,说书先生就会将这个故事传遍京城,定宁侯府再稍稍推波助澜,他们俩的亲事就会定下来。 棋神不屑:不过是走了一步,有什么可得意的?要不是无聊他才不会陪玩那么久,如今宁王也出了风头了,他可以将对方斩杀了—— 他露出了阴邪之笑,戾气顿生,手下一个杀招。 宁王对棋的感悟不多,他见对方弓箭手刚刚展示了实力,加上这人正是那日在街上帮助水蓝色仙女的男子,他自是要在射箭上将对方压下去,于是又射出了漂亮的一箭。 冯佳贤有些措手不及,此刻精神有些难以集中,额头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思索了许久,她终于决定落子。 棋神不屑地勾起唇角。 齐云苍搭弓射箭,对比宁王的雷霆之势,他显得轻松许多,一箭射出,箭矢插入了棋板的某个位置。 宁王一看,差点憋不住大笑:这箭术不过如此,看来刚刚第一箭只是运气。 冯佳贤的脸色煞白,齐世子这是—— 齐云苍这回的箭没有射在冯佳贤棋落的位置,按照规定,箭插在哪儿,棋子就落在哪儿,冯佳贤只好将小棋盘上的黑子摆到了与巨型棋盘相同的位置。 她的心咚咚直跳,刚刚那一步她已经走得艰辛,又被强行改变走向,下一步该怎么办。 棋神此刻却是皱了皱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落子。 这回宁王轻松多了,对方是个射箭草包,他轻轻松松就能战胜。 虽然有屏风遮挡,但此刻冯佳贤感觉如芒在背,这回她用了更久的时间,才决定了下一步,可是齐云苍又出错了,那箭又没有射到该落的地方。 冯佳贤的心里又是一个咯噔,面纱下的表情皲裂。 高台上看不到小棋盘的情况,齐云苍射过第一箭后,大家都以为他的箭术值得信任,便以为后面的射箭都没问题。 只有他们四人知道真实的情况。 宁王再次低头憋笑,内心乐开了花。他抬头转向看台四周,看看会不会见到水蓝色仙女的身影。 只有棋神的神色有异,两根眉毛变成了一条线。 思索了一炷香,他才缓缓落子。 “定宁侯府大姑娘厉害啊!一招棋竟然能让棋神思索如此之久。”看台上的安国人纷纷表示赞许。 特别是刚刚看到棋神大杀四方,将安国和别国的挑战者几招便打败的人,对冯佳贤更是起了崇拜之心。 高台上的皇族们早已得知冯佳贤的身份,此刻也是赞叹不已。 一个嫔妃道:“三年前有太子妃,如今又有定宁侯府大姑娘,皇上是不是又给指婚呢?” 女人们关心的事就那两样,男人和婚姻。 成安帝:“爱妃看指婚给谁合适?” 另一个嫔妃道:“我看信国公世子就很合适,二人在场上合作得天衣无缝,依臣妾看来两人在一起那就是天作之合。” 许多人应声,就连太后都打趣信国公夫人卢氏:“找了那么久的儿媳都下定不了决心,如今老天都来帮忙了。” 卢氏笑得灿烂。其实除去那则与顾六郎的谣言,冯佳贤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才华人品,都完美极了,她也很喜欢,如今又有了这契机,不如就—— 毕竟看了那么久,也没有见着另一个完美的姑娘了。 宁王将箭射出,不偏不倚。 冯佳贤又是思考许久,但棋局越到后面越是难下,安国人没看出冯佳贤不行,但冯佳贤这一回真的不知该如何走了,最后破罐子破摔闭眼落了个地方。 齐云苍举箭射出。 “赢了,安国赢了!”有人率先欢呼! 棋神阿林表情十分难看,一甩棋盘,离开了场地。宁王还没仔细看那棋盘,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输了。 这怎么可能? 冯佳贤呆呆地望着巨型棋盘,赢了,此刻她终于看出来了,那三步齐世子没按照她的棋走,定了这胜局。 原来齐世子那么厉害!刚刚她还以为他没射中,还暗暗失望。如今失望不在,只剩激动和欢喜。 这样一个文武双全之人,正是她的良配。 此时两人都不知道,有人提议就趁着太后的寿宴,赐婚给二人。太后见信国公府没有异议,便下了懿旨。 二人被内侍领到高台前,得到了奖赏。 “信国公,朕没想到你儿子竟然如此了得,看来要为朝廷效力了。” 信国公站出来谢恩。 成安帝又看向冯佳贤:“巾帼不让须眉,朕赏你什么好?” 要知道赢了这局棋的意义重大,文将越国的脸啪啪打肿,武将匈国的气势狠狠压下,同时在那么多国家面前彰显了国威。 景阳公主坐在顾贵妃身旁,一脸的崇拜:“看来夫子不仅要教我琴,还得教我如何下棋。” 卢氏听到,也放下心来,顾家的人都没介意,证明那则传言大体不是真的。 冯佳贤却是慌张道:“民女斗胆告知皇上,事实上民女并没有功劳,刚刚那局棋是齐世子下的。” “噢?这又是如何说起?”成安帝好奇。 “民女由于太紧张,实在想不出如何对弈,走错了一步,之后齐世子在棋板上换了位置,三招就赢了那越国的棋神。” 若是换个人,冯佳贤一定不会说出实话,可这是在他心上人面前刷好感的机会,她又怎能不抓住,而且还能挣个不贪功的贤名。 “果真如此?”成安帝和高台上听到的人都挺惊讶。 他们是听说过齐世子学问不错的,但这对于一个勋贵,特别是能继承爵位的勋贵来说不重要,也就没过多关注,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不错”啊! 冯佳贤这么一说,反应过来的人都对她点头称赞,毕竟这是一个在皇帝太后面前露脸的机会,为国争了光奖励难以想象,就如此轻描淡写地拱手让人了。 “很像是一对的样子。”不知是谁小声嘀咕,听到的人都纷纷应和。 冯佳贤脸红。 “看来信国公藏得深啊!”成安帝瞟了眼信国公,心中却是大悦,安国有人才,天就不亡他。 刚刚还在被匈国和越国踩,没想到那么快就反踩了。要是在武力上表现得弱一些,那些贪婪的国家就会更猖狂,齐世子给了他们很强的震慑! “臣惶恐。”其实他也不知晓。 卢氏看自己的儿子更得意了,周围艳羡的声音不断,齐二公子和齐三公子对自己的大哥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哈哈哈!太后要给你二人赐婚,你们看怎么样啊?”成安帝摸了摸胡须,精明的眼神闪了闪。 给人做媒这事儿,还是交给母后了。 冯佳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竟一时没了反应。 “瞧你一把年纪还如此不着调,将人家姑娘家都吓着了。”太后嗔怪道。 众目睽睽之下,怎么直接和新人这样说,脸皮厚些的还行,这姑娘家的脸皮如何能撑得住? “回去等懿旨吧。”太后慈祥地微笑道。 冯佳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座位的,这半天她像是经历了一个月——艰难的棋局,奇迹般起死回生,做梦般被赐了婚,还是在太后寿辰活动上被赐婚,她本以为还得祖母亲自出马和太后求上一求,没想到—— 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齐云苍。 男人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谢恩。 二人退下,冯佳贤回到冯家的位置上时还感觉不真实。平日里巴结她或与之交好的贵女又纷纷上前来,祝贺她,当然,也有眼红嫉妒恨的。 ?t=20230130202024 第31章 寿礼 那些顾六郎事件后发誓与其断绝关系的,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竭力讨好。 冯老夫人满面红光,比孩子考中进士还高兴。沈氏自然也很激动,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得嫁良人呢? 齐世子相貌俊美玉树临风文武双全身份高贵,没有比这更好的女婿人选了。 活动还未结束,在有心人的策划下,说书人已将消息传遍了京城:越国人和匈国人不怀好意刻意刁难,冯大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迎难而上,齐世子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射石饮羽,把越国人和匈国人打得不敢反击抱头鼠窜,当然还有信国公世子与定宁侯府大姑娘被太后赐婚的喜事。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冯佳贤与顾六郎的不良传言。 梅府地位不高,不能参加今日的活动和明日的宴会。而此时,梅若莲听到了关于二人的传说,人如断线木偶般跌落在椅子上。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指甲嵌入皮肉里都未知。 翌日,苏言裳到了鲁王府。 鄱阳郡主充满期待地亲自出来迎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今儿都得穿了。” 之前拜托苏言裳给她做一身衣裳参加太后寿辰,这之后等了好些天,几乎要放弃了。 她将苏言裳领进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那一刻,飞扬的眉毛垮了下来,疑惑道:“怎么是母妃给做的那套?” “这是鲁王妃做的?”苏言裳问。 “当然不是母妃亲手做的了,她才做不出那么好的,是王府的绣娘做的,当然,母妃掌管中馈,那就算是她做的了。”鄱阳郡主翻了个大白眼,暗道大人可真虚伪。 参加太后的寿宴,并不需要穿形制严格的礼服。但王府做的衣裳,无趣又烦闷,所以才找了苏言裳。 苏言裳静静地看着对方。 鄱阳郡主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脱口问道:“怎么了?有话但说无妨!” 每每来到京城,她被各种奇怪的眼神看多了,苏姑娘这一道有些特别。 “这衣裳有问题。”苏言裳道。 转眼就到了申时,贵女们陆陆续续在宫门口排队,准备进宫赴宴。 每年宫里的宴会,都是女子们展示自己相互攀比的好场所,每每为了这日,贵女们都会削尖脑袋竭尽全力,翻箱倒柜将最好的布料找出来,或是盯着店铺的动态生怕抢不到最新进货,请最好的裁缝,府里没有的,她们也很乐意去成衣店走一趟。 云祥阁每年都提供给贵妇们最尊贵的衣裳,去年做了十好几套,制作精良,用的布料极其精美,惹得宫里的娘娘们都羡慕极了。 要知道她们并不是每人都拥有那么名贵的布料的,于是有条件的都争相着人出来购买,或者让娘家人给自己置办。 “我听说有一个新开的成衣店,有最新的没上过市的布料,做出来的衣裳也很有特色,但我也没见过,也不知真假?” “这传说有好些时候了,说是在东水街,原来开楼记的店铺,但昨儿我经过那里,并没有见开张。” “是吗,我还好期待呢,看其他店铺都有些腻了。” 贵女们心思各异地排着队,忽见信国公府的豪华马车停在了宫门外,信国公夫人从车里下来,那一刻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不需要排队等候的不多人之一,直接被宫里的嬷嬷恭敬地带领着从另一个门进入。 只见今日信国公夫人身穿一件赤色底半臂,其上青、黑色百鸟纹不似刺绣,而是那块布料本就长那样,显得不那么厚重。下身着深紫色牡丹纹长裙,白色透明洒金披帔搭在身上,长裙和披帔随风而动,披帔竟现出了祥云纹,花纹与纱同色,柔软飘逸,阳光下金光熠熠,人如金云绕身。 她头上戴着九树黄金花冠,在那黄金中,似有比金子还闪耀之物不时灼人眼球。 排队的女子们皆是震惊:不愧是信国公夫人,每次重大宴会,都是熠熠生辉地出场,赢去所有风头。 “老天对她也太好了。”一贵妇道。 “谁说不是呢?年轻时是京城第一美人,嫁得信国公地位高长得好不说,还不纳妾,唯一不完美的,如今也完美了。”另一人道。 信国公夫人卢氏从小就是被人羡慕嫉妒的存在,只是后来生的儿子一个体弱,一个不成大器,才让京城广大贵女平衡了许多。 谁知今日,人家的儿子也争气了,不仅不体弱,还很有才华,还让不让其他人活? 卢氏的余光看到众女的反应,满意极了。 云祥阁虽不能参加宴会,但会派人在远处打探消息,主要是看别的店或裁缝会出怎样的服装,若惊艳,便会连夜赶工,模仿了去,强占市场。 结果没偷到师,却看见了惊掉人眼球的信国公夫人。 “你确定国公夫人没有穿我们云祥阁送过去的礼服?”杜掌柜十分怀疑。 “小的确定啊!虽然很远,但那颜色,指定不是咱店送去国公府的那套!” 杜掌柜微眯双眼。 这些年信国公夫人几乎所有的重要宴会,穿的都是云祥阁的衣裳,今日为何会例外?他想到了就要新开的那家店。 所有的贵宾都到了设宴席的宫殿内就席。 歌舞起,人们沉浸其中。宴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期间是各国来使进献贺寿礼,然后是安国各府献寿礼。 “鲁王府进献寿礼——”内侍尖细的声音划破宫殿上空。 只见门外缓缓走来一个人影,背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却能感觉到她的婀娜。 来人正是鄱阳郡主。 她今日的穿着还如往年般中规中矩,但看起来却顺眼许多,不因太黑太瘦而显得不和谐。 但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大多数贵女的疑问。 没等她们想明白,鄱阳郡主已经站在了殿堂中央,其后跟着两个内侍,抬着一巨大之物,用郡主衣裳同色布帛披盖。 侍女将其轻轻放下,鄱阳将布帛掀开,竟是一千年难遇的红珊瑚,仔细看去,竟能看出红珊瑚树呈福字的长势。 有臣子立即上前跪拜:“珊瑚乃天然之物,竟能成就‘福’字,证明天佑太后,天佑我大安国啊!” 在场所有人惊叹之时,越国棋神猛然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走到了红珊瑚树旁,绕着它就要转上一圈。 那两内侍默默躬身后退,主动让开了挡着棋神的路,鄱阳郡主身份高贵,见棋神脚步已经在眼前,她却一动不动。 棋神阿林眉心一跳,怒气顿生,却对鄱阳一笑。 那笑着实让人脊背发寒。 阿林反向绕之,突然在鄱阳郡主的对面停下,二人中间隔着那珊瑚树。 那笑容还未结束,阿林一手便推向珊瑚,鄱阳一惊,向斜后方倒去,那珊瑚的一个枝丫透过那不算厚的衣袖,划破了她纤细的手臂后,碎了一地。 鲁王府的丫鬟赶紧上前扶起鄱阳郡主,只见郡主已经昏迷。皇帝叫了太医。 “放肆!”鲁王猛然站起,就要上前教训那棋神,被皇帝险险拦住。 “本王的女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亲自踏平越国。”鲁王怒红双眼。 说着又和鲁王妃一起跪向成安帝:“请皇兄替鄱阳做主。” 鲁王妃陪着昏迷的鄱阳和太医去了偏殿诊治。 “你——”宁王想说对方出言不逊,却是已方犯错,而且,鄱阳郡主怎么会那么快就倒了? “棋神阿林既然伤了我安国的郡主,就暂时居住四方馆等待洗脱嫌疑吧。”成安帝面无表情道。 “成安帝这是要软禁我了?”阿林冷笑。 “软禁说不上,只是为了给越国人洗脱嫌疑,或是说,越国棋神,你承认鄱阳昏迷乃你所为,不需要再调查了?” “这不是我干的!”棋神阴森森说道。 “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你动手了,你在鄱阳给太后献礼时,无视礼仪,导致鄱阳受伤昏迷,没有直接将你关起来,已经是看在你是来使的份上了,莫要得寸进尺!”成安帝严肃道。 按照鲁王的想法,直接抓了打死了事。 棋神已经到了暴怒边缘,宁王赶紧上前劝慰。反正不过是一直待在四方馆罢了,平时不也一直待在那儿吗? 出了这样的事,这寿宴也结束了。 以宁王为首的越国使团回到了四方馆。 棋神阿林的房间外守着两个安国的侍卫,同时,整个四方馆越国居住处也被安国御林军团团围住。 宁王一敲桌面,愤怒不已:“那药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她献礼的时候发作!”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鄱阳在就餐时发作,她是鲁王唯一的女儿,鲁王对其疼爱有加,定然暴怒。 鄱阳的中毒症状和食物中毒相似,不会有人想到在衣服上找毒物。所有人都会认为那是食物中毒,即使找不到被下了毒的食物。 鲁王性格暴躁缺乏智谋,只需几句话挑唆必然怀疑成安帝,两兄弟一乱,他们就有可乘之机。 “哎!阿林何以那时候会去找鄱阳郡主的麻烦?”一老者缓缓问道。 “我阻止不了他!前些年他们家与安国月氏家族抢的,就是这红珊瑚!” “真是废物!这计划就被他打乱了,你也是,就在他身边,拦他还不容易?”老者摇摇头:“这许是唯一的机会,等到齐云苍成长起来,我们又打不过人家了。” “他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再说,易凌风之前比他还优秀,还不是被——” “住口!记住这里是安国!” ?t=20230130232347 第32章 无效的解药 宁王自知失言,缓了缓情绪:“如今该如何做?” “鄱阳郡主不醒,阿林甚至你,都不能回越国!” 宁王爆了个粗口,道:“给他们解药!” “莫冲动!这解药可不能光明正大给!”毕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掌握了世间罕见的奇毒。 “那怎么给?” 两个时辰后,成安帝派了内侍到四方馆问越国人要解药。 “什么解药?本王竟不知,你们的郡主在你们寿宴上中了毒,缘何找我们要解药,简直莫名其妙!”宁王坚定的语气也抵挡不住桃花眼的飘忽。 “可是昨日郡主是接触了你们的人后晕倒的,且郡主根本就没有在寿宴上用餐,而是献礼时才出现,所以,最大的嫌疑就是棋神阿林。”内侍慢条斯理道。 谁知道那鄱阳郡主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寿宴的餐桌上,真是晦气!宁王差点郁结。 “谁知道她在哪里吃了什么?总不能就这样怪罪越国不是?证据呢?” “宁王好像很确定我们郡主是中了食物之毒。” “胡说八道什么?本王什么时候确定了?” “既然如此,若是不拿出解药,就请宁王和棋神阿林留在安国做客一段时日,等待郡主醒来吧!” “你们就那么认定是我们下了毒?” “这是所有人都见到的事实。”内侍不卑不亢。 事实总是强国说了算,宁王不想承认,安国是比越国强大的存在。他暗暗咬牙。 一个匆匆的脚步响起,服侍棋神的下人小跑到宁王面前:“殿下,不好了,棋神大人他,吐黑血了!” “你说什么?”宁王不顾安国内侍,转身去了阿林房间,“还不快去叫太医?” 越国使团自然是带了自己的医者的,后者听闻宁王召唤立马就过来了。 此刻阿林连吐几口血后面色苍白、面容扭曲,想要拒绝越国太医刘赢把脉,后者抓住对方的手腕闭眼感受:“是中毒了,此毒老夫无法解。” 宁王诧异:“安国竟也有你不能解的毒吗?” 刘赢神色一僵:“这怎么可能,定是外来的毒。” 沙哑的声音非常笃定。 “你若是不能解,我们就只能拿鄱阳郡主的解药去交换了。” “随便,那是你们的事。” “可本王不想便宜他们!” 宁王从棋神屋里出来,对内侍道:“既然你们认为是中毒,怎么?你们的太医不能解毒吗?本王还以为泱泱大安国,医术应该不错的呢。” 见内侍不言,宁王轻蔑一笑:“这样吧,安国的大夫不行,不如试试越国的如何?” 内侍回到鲁王府。 “果然是越国。”鲁王道,“哼,等回那边了,非得把清水河拦起来不可。” 清水河发源于安国,经鲁地流向越国,是越国主要淡水来源。 “父王,这回可得好好感谢我的好姐妹,多亏了她!”鄱阳郡主与有荣焉。 “让她过来一趟吧,这事情还没完。”鲁王道。 “父王,您可不能吓到她!”鄱阳对自己父王一脸的不信任。 那日鄱阳说那衣裳有毒,鲁王本是不信的,但小心为上,鲁王妃决定防患于未然,且不打草惊蛇,让鲁王告知成安帝。 当时鄱阳没有说出苏言裳,因为不想让她认定的朋友卷进那些与她无关的斗争中,谁知却被徐相猜了出来,这计策也是徐相出的。 苏言裳和谢心媛一同来到了鲁王府。姐妹和新晋姐妹探病,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苏言裳被单独带至前院问话。 “我查过你,你不过是个深闺女子,怎会知晓那么偏门的毒?连太医都没见过。”鲁王道。 那毒浸于衣物上,就算被洗过四五遍都不会完全洗净,而一般的接触并不能使人中毒,定要与汗相浸一定的量,才能达到质变毒发。 那日听说有此毒后,徐相秘密着人用犯人做了试验,果然如苏言裳所说。 “我师父拥有这世上最全的毒谱,世间有的毒,没有她不知晓的。” “那定是神医了,你的师父是?” “师父乃默默无名一女子。” “原来如此。可是按你的说法,只有接触汗液才会中毒,如此为何不将毒下在里衣上,那不更容易中毒吗?况且,人也并非什么时候都会出汗!”鲁王不解道。 “不,不是看得见的汗,人即使不出汗,也时时刻刻有感觉不到的汗,那就足够了。”苏言裳皱了皱眉,“至于为何不下在里衣里,我猜,也许是对方想要在郡主穿这身衣裳的时候毒发,里衣不好控制。” “所以你做了另一件一模一样的礼服给了鄱阳?真没想到,你年纪那么小,竟有这样的心思。”鲁王妃由衷夸赞道。 当时他们也是出于这考虑而将计就计,虽然不确定下毒方就是越国,但推测八九不离十,所以故意用红珊瑚激恼棋神阿林,光明正大赖上越国。 “就算棋神不出来,鄱阳也会想办法与越国人起摩擦,总之,赖定他们了。”鲁王笑道。 “如今他们决定请大夫给鄱阳看诊,竟还要说我们安国的大夫不行,真真是任何事都想与安国过不去,不知道苏姑娘有何看法。”鲁王妃期待地问道。 苏言裳眼中闪过一道光:“我可以用针法改变鄱阳郡主的脉象,让对方‘治不好’”。 鲁王和鲁王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苏言裳本不想趟任何浑水,可是她治好了几个家世显赫的人,不要说神医的名声了,连医者的名声都没有传出来。 于是她决定入了这虎穴,被越国宁王惦记上,大不了一死,她不是没死过,死之前,她也会去抱着镇北侯府一起的。 第二日,越国太医刘赢来到了鲁王府。 “我们这太医是随行的,医术不是最好,若是他也治不好郡主的话,我会去信给我父皇,让他派出越国最厉害的太医过来的。希望救了郡主,贵国能对棋神高抬贵手。” 宁王这话鄙视意味太明显,鲁王很想抡对方一拳。 不过为了宰人大计,还是要淡定:“怕你父皇派了最厉害的太医过来,棋神已经入土了。” “你——”宁王更了更。 刘赢上前,将手搭在隔着纱巾的鄱阳郡主手腕上把起了脉。 确实是中了那毒的脉象。 苏言裳已经在试验犯人的身上得到了中毒的脉象,给鄱阳行针后,她也出现了一样的脉象。 诊脉结束,越国太医走到桌前执笔,洋洋洒洒用越国文字写了好大一页药方,交给了院中等待的越国侍卫。 “这里头许多草药是安国没有的,但越国有,不过好在我们都带了,本王这就派人到四方馆拿来。”宁王邪笑道。 “所以那毒果然是越国下的了,毕竟毒药与解药常相生。”鲁王道。 这也是苏小姑娘告诉他的。 “你——”宁王再次被噎住。 “哼,到时候将药拿来王府,你们自己煎,让你们的太医好好检验有没有毒,以免再中毒了又赖越国头上。” 药煎好,鲁王府府医和太医用了自己独家的方法检验,都没测出毒来。 “这没见过的药草是不好判断有没有毒的,微臣得亲自试药。”府医道。 府医试了药,另一碗药也悄悄送到了试验犯人那里,一个时辰后,府医自己没有任何不妥,那犯人的脉象也逐渐恢复。 于是王府丫鬟便在刘赢面前将药给郡主喂了下去。 过了一日夜,鄱阳郡主并没有醒。 宁王派人上门要棋神的解药,才得知鄱阳没有醒的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赢,是哪里出问题了?”“怎么可能?我可是亲眼看到那药喂了下去。”那碗药他只要一闻就知道是不是他的方子。 明明喂了下去,一个时辰就应该会有脉象的好转。 “来人,快马加鞭,去将雷坤请来。”宁王双目赤红。 雷坤是越国太医院院正,越国医术最高者,此刻正在越国。 “怕是来不及,阿林的毒今夜就会深入肺腑,过不了明日,就会一命呜呼。”刘赢面无表情道。 “你再去看一次!”宁王气呼呼地将刘赢拽上马车,驱车前往鲁王府。 刘赢再一次把脉,仍然是同样的脉象。检查了药渣同样没问题。其实不需要这一步,他闻过递入对方口中的药,绝对没问题。 “宁王,你们这太医果然不行,可如何是好?”鲁王黑沉着脸。 “重新煎药,定是你们的人不会煎药。” “哼,再没有效果,宁王是不是又说换个你们的人喂药啊?”鲁王一拍桌子,“想拿我女儿做试验不成?” “你们想要什么交换?”宁王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此刻他必须救阿林。 “一百万两白银,换一颗解药。”鲁王道。 “哈哈哈哈!鲁王,你开玩笑呢吧!”他都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除非卖掉一些名家收藏。 “我给你的解药,是有效的。”鲁王嘲弄道。 轻视安国太医这笔账可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十万两。” “宁王不如先回去看看棋神如何了,顺便提前派人送封信回越国告诉薛大将军,他唯一的儿子就要不行了,让他来见最后一面吧!” 宁王气得脸绿,桃花眼此刻猩红一片,不再迷离。 给鄱阳郡主下毒是他的主意,如今计划失败,他并不敢让他的父皇知道,这亏只能暗自吞下。 他艰难道:“五十万两。” “成交!” 最后宁王以五十万两白银买了一颗解毒丸,钱货两清。 “小女的毒还未解,宁王看着办!”鲁王最后留下一句。 当天,给鄱阳郡主求医的皇榜就被张贴了出来。 ?t=20230201005002 第33章 开张 苏言裳给镇北侯治疗后,便去揭了榜。 “你们瞧,揭榜的是个女子!”有人不可置信地惊呼。 “她可知晓这上头写的是什么?这富贵哪里是那么好挣的?”说话的人摇摇头。 “男人都办不到的事情何况是一个女子,简直是世风日下。” 所有的议论都是对她的不赞同,这引起了旁边经过的一辆马车的注意。 “苏言裳?她怎么会去揭榜?鄱阳郡主的病她想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冯佳贤淡笑,“回府。” 苏言裳被两个官兵直接带到了鲁王府。 才进鄱阳郡主的院子,对方就欢快地抱住了她! “你终于来了,本郡主就要解放了!”鄱阳郡主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见过郡主。”苏言裳行了个礼。 “你救了我一命,也就是救了鲁王府一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以后就叫我天湘吧。” 之前和谢心媛第一次去找苏言裳的时候,她对她只是起了普通交往之意,谁知对方竟不怕可能会深陷麻烦,救了自己。 “那郡主就叫我阿言吧!”苏言裳真心一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当然,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君天湘目不转睛望着眼前的美人儿。 “天湘也是。” 听到这话,鄱阳郡主登时板起了脸:“我还说你是个实诚的,没想到也和别人似的会奉承我。” 苏言裳点点头:“但我背地里可不会反着说,毕竟我当面说的就是实话。” “哈哈,你果然还是阿言。聪明美丽,对了,你让我放在口里,防止药液流进肚子里的是什么?” “是鱼鳔。” “不会吧?”君天湘骇了一跳,“那怎么没有腥味?” 鱼鳔京城人不吃,贵女们都不认识,但君天湘在南鲁之地长大,从小就知道这东西。 “我用药草处理过了。” “阿言你太厉害了,你才是京城第一才女,什么都知道,比那冯大姑娘厉害多了。”君天湘突然想起什么,捂着嘴巴道,“啊,我忘了,那好像是你表姐吧!那——我不说她不行,但你更厉害。” “会些许医术就算厉害了吗?可世人认为女子除了琴棋书画,最好什么都不会不是?” “当然厉害了,琴棋书画顶个什么用啊?你会制衣,会医术,那可都是人之所需呀!” 有下人通报鲁王妃来了。 恭恭敬敬地见礼之后,鲁王妃再次感谢苏言裳。 苏言裳道:“只是这么快就让郡主好起来,会不会得罪越国太过了?” “哼,你们放心吧,皇上也已经说了,就是要让越国知道什么叫大国!”鲁王妃道,“宁王不敢把安国怎么样,他也没有这个实力。这回的计划应该只是他个人的行为,越国皇帝并不知晓,如今他几个兄弟斗得欢,他想用这次的成功做筹码得功劳已经不可能了,就让他更加气急败坏,嚯嚯他们国家去!” “对呀,我们下的毒,他们解不了,但我们解得了;他们下的毒,他们解不了,我们还是解得了,看他们得意什么?”君天湘嘚瑟得眉毛都要跳舞了。 “还是多亏了苏姑娘,王府可要好好感谢你才行。”鲁王妃示意,丫鬟递过一个红木匣子,“打开看看吧。” 苏言裳依言打开,只见一沓银票静静地躺在匣子里:“这——” “这总共是五十万两银票,想着银元宝你不好带,就给你兑成了银票。”鲁王妃道。 “这怎么行,就一颗毒药一颗解药而已,没那么值钱。”苏言裳惶恐。 “难道你是觉得我们家天湘还不值这五十万两白银?”鲁王妃即刻板起了脸。 “哎呀你就拿着,这是你该得的,都是越国那厮给的,如果你不收,以后就不要把我当朋友了。” 见鲁王妃和鄱阳郡主说得认真,苏言裳也不再推辞,收了下来。 离开鲁王府,苏言裳找了齐云苍,要了一根百年人参当做今日给小侯爷治疗的费用。 刚回到定宁侯府,就被冯老夫人派到门口等她的丫鬟请到了倚兰苑。 “给我跪下!”冯老夫人喝道。 “老夫人这回又是为何?”苏言裳看了眼冯佳贤,“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活了一把年纪,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人云亦云啊!”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是什么态度?是不是见贤姐儿得了太后的赐婚看她就不顺眼了?”冯老夫人的鸠杖戳在青石地砖上,几乎戳出一个洞来。 “她是定宁侯府的嫡女,你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你想要赏银找你爹要去,不要随随便便接什么榜,不要害了我们冯家。”冯老夫人激动得牙齿都松动了,后悔当初没有将她送走。 转头又要骂商贾出身的儿媳。 之前只听说苏言裳的亲娘因为丈夫移情别恋而上吊自杀,可没听说亲爹也死了,有爹不找,干嘛要住姨母家里。 “骂了我姨母那么多年,也该够了,老夫人,你那么看不上商人,不如今后就不要用我姨母的银子了,对了,特别是,不要拿我姨母的银子去贴补你们贺家呀!” “言姐儿,你怎么——”不知为何,听到苏言裳这没礼数的话,沈氏竟想落泪。 “表妹,你怎么能这样和祖母说话,她只不过是想让你能在京城好好过,不要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冯佳贤,我去揭榜被你看到了?那你应该知道那榜是做什么的吧?” 冯佳贤眼眸闪过一丝冷光:“当然知道,是皇上给鄱阳郡主找大夫。” “都张榜找大夫了,定是连太医都救不了她,你去揭榜做什么?”冯老夫人头疼。 “去救鄱阳郡主。”苏言裳一字一句。 “放肆!”冯老夫人的手拍在圈椅的扶手上,差点断了骨头,一口气喘不上来,赶忙伸手扶住胸口。 “祖母——” “老夫人——” 苏言裳抓起冯老夫人的手腕,将一根长针扎进了她的内关穴。 沈氏、冯佳贤和邹嬷嬷都尖叫起来,冯老夫人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差点没吓晕过去。 “老夫人放心,你现在能喘上气了吧,因为我给你治好了。对了,鄱阳郡主我也治好了,就用我这根针。” 冯佳贤说着,猛地拔掉那长得瘆人的银针,用老夫人的衣袖擦了擦,冷笑一声转身而去,将门口小丫鬟手中的长盒子拿给了沈氏。 “这是鲁王妃给您的。” 沈氏打开盒子,一根难得一见的百年人参呈现眼前,而上回却是给的冯老夫人。 后者当场气结。 鄱阳郡主被揭榜女神医治好的消息传到了越国人的耳中。 宁王当即暴跳如雷,叫来了刘赢:“你下的毒你解不了,已经被别人给解了!” 刘赢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安静不语。 “听说解毒的还是个女的,一个女子都比你厉害,本王要你何用!” 宁王口吐芬芳,将刘赢骂了个透心凉。 “我怀疑我的师妹出山了。”刘赢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你还有师妹?” “是的,这世上除了我师父,也就只有我师妹能解我的毒。” “你连你师妹都不如?”宁王鄙视道。 刘赢面露狰狞之色:“都怪师父,当初什么都教师妹,连金针之法,都交给了师妹,我却一无所获。” “没想到我潜心研究毒物多年,如此简单就被她解了,师父真是偏心啊!” “哼,本王这次失败都是因为你,你看着办!” 刘赢咬咬牙,却不敢去找师妹麻烦。 当初他未经师父同意就拿走了他的药典,若是被师妹抓回去,后果不堪设想。刘赢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云祥阁,自从知道信国公夫人没有穿他们店的衣裳参加寿宴后,杜掌柜就寝食难安,后悔当初没有当机立断买下那匹布。 在这个安静的日子里,一家店在东水街悄悄开了张,名字叫“东来阁”。 按说宴会后,成衣店的客流量和营业额会有一个小小的回落,但听说信国公夫人的华服是新开的东来阁所制后,贵女们都坐不住了。 东来阁没有多少开张的热闹,因为店里只有赵掌柜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柜台前,柜台上摆了几匹普通的布料,没有像国公夫人用的那种好看又没见过的布料,也没有成衣。 杜掌柜派去的伙计没看一会儿就跑了回来:“那边真的什么都没有,依小子看,那个叫东来阁的,很快就会倒了。” 杜掌柜还是不放心,亲自去看了眼。 此时东来阁的客人已经没有多少,杜掌柜哼了一声,不屑地诅咒对方赶紧倒闭。 此刻,老板苏言裳正在二楼给人量体。这是今日的第十位客人了,每月只接待十位客人,每位客人只能做一套衣裳。这是楼下客人散去的原因。 量体之后,苏言裳按照对方的想法,在纸上画出样子,通常都比对方脑子里的想象更好看,贵妇贵女们看了都很期待。 “为什么只能做十套,我还想多做几套?” “姑娘,你若是喜欢,下个月再来好了。”苏言裳淡淡道。 女子撅起小嘴,无奈又期待道:“我这套真的不能用信国公夫人那种布料吗?” “那种布料非常难织,这个月暂时没有了。” 郭娘子原来是在封长宁外祖父的布庄织布的,只是后来当了她的乳娘,之后就一直照顾她,但因为爱好,她还会时常摆弄那心爱的提花机,做一些漂亮的布,有些是外面都不曾见过的样子。 如今她瞎了,织起布来很辛苦,为了开张,她已经让她太累了,只想让她休息。至于织布的技艺,如果她愿意,她会给她找一个好徒弟。 “言姐儿,我可以的。”郭娘子道。 苏言裳新店开张,才开了半日的门,就关了。 ?t=20230201214848 第34章 路中的鼠夹 “婶子,我想你好好休息,如果实在想做,随便做做就好,不必太费心。” 郭娘子这些年很苦,丈夫去参军后就一直没回来,她出了侯府回到家乡后,儿子和儿媳又意外死去,自己一人带着孙子过活,好在乡里乡亲的平日里会照看帮助,但被欺负的时候也很多。 “我是个干活的人,虽然是眼瞎了,但若是一日不做事,这都坐不住,心里也闲得慌。” “好,那你随心就好。” 苏言裳已经请了两个小丫鬟服侍郭娘子和小宝二人,至少平日里的琐事都不需要郭娘子亲自动手,如此她想做什么由她好了。 世界上最难得的,就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前世,她想同外祖父学经商,母亲却不许。 她想在烂漫的春日里同其他小娘子一样出门踏青,母亲不许。 她想好好做某人的妻,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所有人都不许。 重生后,她想学杀人,师父却教了她医术…… 如今,她可以经商,可以踏青,可以不嫁人,甚至还可以杀人。 今日苏言裳一大早便出门了,在去太医院的路上遇到了下值的周太医。 “周太医,我教你一套针法吧!” 而自打苏言裳的奶娘蒙氏到了府上,冯佳贤就一直坐立难安,昨日又知道了苏言裳竟然治好鄱阳郡主,她更是一整夜都心烦意乱。 虽然女子行医在她看来很不堪,但对方救的却是皇亲国戚,再不堪也是得了好的。 苏言裳太超出她的掌控了,她得快些行动。 自从上回顾六郎事件后,某些事,她也不敢再找人帮忙。 只有自己是信得过的。 得知苏言裳一大早便出去了,她就一个人来到了听云轩。铃铛正在整理花草,整得小径有些凌乱。 低头干活的铃铛余光扫过院门,随后朝着里头叫道:“蒙家娘子,蒙家娘子,快出来帮着我打扫打扫。” 蒙氏闻声,拿了扫帚出来,帮着铃铛打扫起来。 她看了一眼冯佳贤,见她穿着讲究,想必定然是府上的小姐,便有些无措。从前都是与商户人家接触,这勋贵的府上听说规矩挺多,她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便看了眼铃铛,见她自顾自地割草,她也低下头,扫起地来。 “言裳表妹在吗?” 商户人家连下人都不如勋贵的下人。 铃铛没理冯佳贤,提着镰刀,往里头的方向走去:“蒙家娘子,我先去厨房看看,你悠着点儿扫,扫干净了帮我烧个水。” “哦——”蒙氏本有些尴尬,铃铛已经离开,她要赶紧扫完小径,也赶紧离开。 冯佳贤见铃铛走了,握着什么东西的拳头一紧。 她沿着小径走向蒙氏,突然“啊——”的一声惨叫,随即整个人跌倒在地,想抱又不敢抱她的右脚,哼哼唧唧地,竟有些喘起来。 蒙氏被那惨叫声吓了一跳,丢开扫帚大叫:“你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啊?” “快去叫人啊!叫大夫!” 冯佳贤叫喊着,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不知踩到了什么,她只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低头看见一片血迹已经将裙摆染红,她惊恐地尖叫:“啊——啊——啊——” 此刻她已无法说出更多,只重复着一个字,她颤抖地撩开裙摆,只见她的右脚被一个铁夹夹住。 冯佳贤差点晕倒! 她想伸手掰开那个铁架,但碰一下就会更疼,她不敢动了。 “快来救我,快救我——” 冯佳贤不待见苏言裳,并没有给苏言裳安排下人,连粗使的下人都没有,后来她失了学习管家的机会,但沈氏事多,以为之前冯佳贤都安排好了,所以从来没有过问此事。 此时整个听云轩,除了她就只剩蒙氏。 “怎么办,我要找谁?”蒙氏惊慌失措,她害怕这个小姐在这儿出了事,会对苏言裳不利,但现在,她只能叫人去请大夫。 这是姑娘从外头弄回来的鼠夹,威力可大了,这样下去,这人真要死了。 好在跑出听云轩没多远,她就遇到侯府的一个下人,传达有姑娘在听云轩受伤后,那人便去禀了老夫人和沈氏。 二人派人去请大夫后,老夫人慢悠悠地向听云轩走去,她本不想去,但想到能亲眼看苏言裳那小蹄子受伤,她很快意,于是她去了。 而沈氏却是急匆匆地小跑了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听云轩,见到受伤的竟然是冯佳贤,都面色剧变,看到了那鼠夹,冯老夫人陡然大发雷霆:“这东西怎会搁这儿?苏言裳呢?这听云轩的下人,都给我叫来!” “姑娘她出门去了。”叫了人之后又回来的蒙氏就跪在了一旁,铃铛却不见人影。 沈氏完全关注自己的女儿,没发觉这院里的下人竟然那么少。 周太医正巧在离侯府不远的地方,很快便被带到了侯府。 看到那伤势,周大夫骇了一跳:谁会在府里的道路中间放上这玩意儿? “周太医,快看看我女儿,你要救她呀!”沈氏十分焦急,担心女儿的伤势。 冯老夫人想得更多一些:不要落下病根才好,万一……这亲事…… “太医,太医,快救我,我还有没有救?”冯佳贤面色煞白,几缕额发混了汗黏在脸上,整个人如刚从水中捞出一般。 周太医正是顾六郎受伤时被请去的太医之一,尤为擅长外伤。他仔细观察了伤口,答道:“老夫先给你止血,然后敷上麻筋散,之后,老夫会给你拿下这个夹子,会有些疼痛,冯大姑娘请忍耐着些。” 冯佳贤被抬到听云轩的西厢房,周大夫写了一张药方让人熬上后,便开始治疗流程。 他拿出一套银针,有些不够自信。 小娘子说刚学会施针,一定要用狠劲儿,还不能太快,找准穴位使劲扎就行。 在脑中过了一遍动作,周太医不算太快地在伤口周围下了针,冯佳贤几乎要疼晕过去,但那伤口很快便不再流血。 冯老夫人和沈氏看着心疼万分。 周太医很是惊叹。这从有些嚣张、但针术很好的小娘子那儿学到针法真的如此有效!要知道,连姜院正都无法用针止血,他见对方试过,但没成功。 见血止住了,冯佳贤急促地呼吸着问道:“太医,我这会不会……会不会影响走路?” “吃了老夫开的药,就不会影响走路,但这药引比较特别。” 冯老夫人听出了些蹊跷:“周太医,但说无妨。” 周太医有些尴尬,咳了两声道:“这需要母亲的血做药引。” 冯佳贤面色一白,又听周太医道:“毕竟伤及筋骨。这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个秘方,效果极好。” “当然当然,我们不是不信周太医,我的血,尽管用。言姐放心,不会影响行走的。”沈氏是个爱女儿的好母亲,只要她有的,无论多困难都给儿女弄来。 “倒也不用紧张,只需一小汤匙罢了。”周太医又道,已经有了皱纹的老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他暗暗有些后悔,一辈子没说过那么过分的大话,今日是说了个透,都怪自己忍不住……哎—— 今日下值后回家路上,那个有些嚣张……针法很好的苏小娘子突然出现,说教他一套针法愿不愿意,那自是很愿意的,于是让他帮了这个忙。 目的他是不知晓,但想了想,取一小汤匙血也不会害死人,便也不那么纠结。 所以今日他才会及时地出现在侯府附近。 但苏小娘子怎么会知道今日冯大姑娘会受伤呢? 周太医瞳孔猛然一缩,顿觉自己知道太多,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沈氏不紧张,冯佳贤却很紧张。需要亲生母亲的血做药引,若不是亲生母亲呢?是不是就会变成跛子? 这一紧张,伤口似乎更疼了。 “大人,这——非得用我母亲的血吗?母亲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冯佳贤疼得满脸泪花,转向沈氏,“娘,女儿不孝,不能用您的血当药引。” 沈氏一听就忍不住流泪:“没事的贤姐儿,就那么点儿而已,就和那蚊虫叮咬似的,你放心。” 冯老夫人也感慨万千,贤姐儿受了伤,还想着娘,全京城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吧!真真是好姑娘。 “若不用这个药引,恐效果不佳。”周太医不想再多说,下一步,他就要给对方上麻筋散。 他满脑子里都在想着,这针能让血不流,是否也能让伤口不疼。下回嚣张又厉害的小娘子再找他,他一定什么都答应。 麻筋散的效果果然还是不怎么行,取夹子的时候,冯佳贤疼得怀疑人生。 好在周太医曾经处理过类似的伤患,手法娴熟,很快便处理好了。 喘着粗气的冯佳贤泪流满面、有气无力道:“这就好了吗?真的不会成跛子吗?” 毕竟那么疼呢。 “吃了老夫开的药当然不会,但会留下疤痕。”伤口虽然未达筋骨,但也颇深,定然会留下疤痕了。 “疤痕?疤痕不能治好吗?这可如何是好?”能不变成跛子,就要考虑疤痕问题了。 “玉肤膏可以用一用,但仍会有痕迹。要说这天下能除疤的药,或许有,但老夫没有。” “谁有?娘……娘……帮我买,花多少钱都要买!” ?t=20230203082553 第35章 真相 “好好好。”沈氏从来没有不答应冯佳贤的时候,只恨自己出身太低,影响了女儿。 见冯佳贤暂时没了事,周太医下了医嘱便离开了。 冯老夫人走到门外,见到只有蒙氏一人跪在那儿,看着眼生,问了来历,沈氏才告知。 “怎么只有你一个下人,其他人呢?”沈氏问道。 “铃铛去烧水了。”蒙氏忐忑不安,双手有些无处安放。 以为还有下文的沈氏继续道:“那其他人呢?” “铃铛去烧水了。”有些虚胖的蒙氏跪久了着实不舒服,说话都有些喘。 “除了铃铛呢?” “没有了,没有其他人,就只有我和铃铛。” 沈氏愕然。她想着应该给苏言裳配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和四个粗使,怎的如今总共才两个? “老夫人,姨母,你们怎的都在听云轩?”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苏言裳回来了。 “你又去哪儿了?这一天天的,让你去族学你也不去,还在府里待不住,你可知道,贤姐儿在你这儿出事了。”冯老夫人的鸠杖咚咚地戳着青石地板。 苏言裳怀疑她的鸠杖主要作用就是戳。 “表姐出事了吗?她怎么了?怎么会在我这儿出事,我一大早就不在她知道的,怎么会过来呢?” 是啊,她为何会过来? 每次和这个表姑娘说话,冯老夫人都感觉喉咙有被更住的危险:“你院子的小径上为何会放了这个。” 冯老夫人用鸠杖指着地上血淋淋的鼠夹,沈氏本想让人扔了,但老夫人坚持要让苏言裳看到。 苏言裳自然是要惊讶一番的:“许是铃铛清理草丛的时候拿出来的,毕竟我们人少,一个人可顾及不了那么多,总不能一直放草丛里,万一夹到她可怎么办?” 冯老夫人一噎,她知道苏言裳这边的下人少,是冯佳贤安排的,当时她觉得如此安排甚好,便什么都没说,如今对方竟拿这个来呛她。 “就算清理草丛,又何须用这个,这春日里,哪儿有什么老鼠?” “春日里正是蛇虫鼠蚁复苏的季节,自然要防着。”苏言裳解释着,满脸的无辜。 “哼,你看看你表姐,被你害成这样。” 冯佳贤还躺在听云轩西厢房的床榻上,此时她不敢挪动半步。 “呀,表姐,你手中抓那么紧的,是什么?” “我哪有抓什么?”冯佳贤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有东西,似乎从进这院子就一直没放开过。 她心中一慌,正想将东西收入袖中,苏言裳已经一手抓住了她细柔的手腕,另一手从对方的手中掏出个纸包来。 “这是什么?”苏言裳转身好奇打开。 “住手,快还我!”冯佳贤想抢回来,但脚上的疼痛让她动作受阻。 拆掉了好几层包装后,冯老夫人看到里头的东西:“慢着,这,怎么会有这个?” 这可是鼠药啊! “老夫人,您还说春日里没有老鼠,您看,表姐担心我院子里老鼠太多,亲自给送来了鼠药。”苏言裳笑道,“对了表姐,老夫人那边送了没?那边院子大,可得多送些。” “你胡说,这不是我的。”冯佳贤无力地狡辩。 这两日她想着如何解决蒙氏,就想到了用毒,她的院子里正好有这个,便拿了过来,找个机会下毒。 听云轩人少,只要没人亲眼见到,就没人会怀疑是她下毒。因害怕,她还给多包了几层纸,用帕子裹着,由于紧张,一直紧抓在手里,用宽大的袖子遮挡着。 后来受了伤,又害怕又疼的,这双拳就一直没松开过。 “表姐刚刚还让我还你,怎的又不是你的了?” “好了,你表姐也要休息了,就别吵了。”冯老夫人不知道冯佳贤想做什么,但传出给表妹院子送鼠药的名声总是不太好的。 沈氏真的以为是送鼠药来毒老鼠的,便安排了人在安全的地方放上了鼠夹,还送来了几个下人。 苏言裳就知道事情不利的方面转到冯佳贤身上,冯老夫人便不会追究了,遮掩都来不及呢! 晚些时候,冯佳贤是在听云轩待不下去了,忍着疼,让人用肩舆抬着她回了自己的院落。 铃铛在闲杂人等都离开后,终于出现了,其实她一直躲在假山后,她能看到别人,别人看不到她的位置。 铃铛将一整天发生的事,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苏言裳,苏言裳让她将每个表情细节都告知她。 “蒙家娘子见到大姑娘被伤着的时候,并没有多紧张,但是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要去找谁。” “她知道冯佳贤就是大姑娘吗?” 铃铛想都不想道:“她在外头找到一个丫鬟,让她带信的时候,是说府里有姑娘在听云轩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并没有说大姑娘。” 苏言裳眼睛一亮:冯老夫人定是想看她受伤的样子,才会亲自去听云轩的吧! 苏言裳问起了太医诊治的情况。 “说用亲生母亲的血才能治好她的时候,蒙氏和冯佳贤是什么反应?” “奴婢瞧着那会儿,她似乎有些累,跪着就想要躺下似的,似乎没在意谁的血能治好谁的样子。”铃铛道,“冯大姑娘倒是神情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就掩饰了。” 苏言裳点点头,铃铛知道她的主子需要思考问题,便主动退下。 苏言裳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确实不是沈氏的女儿,冯佳贤才是,当年怕是有什么误会。 院外,一个小丫鬟偷偷小跑过来,低声与铃铛耳语,铃铛进屋告知了苏言裳:“世子回来了。” 苏言裳点点头,叫来了蒙氏,让她陪她散会儿步。二人去了兰香亭。 “奶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苏言裳将一个小纸团包裹的东西搁在桌子上。 “这可怎么能看出?” “这是毒药,今日侯府的大姑娘带过来的,她想要用这个杀了你。”苏言裳平静道。 但就是这平静,让人感觉如此的不平静。 同时,离亭子不远的一棵大树后,有一颗更不平静的心。 就在他要冲出去质问苏言裳为何总给冯佳贤泼脏水的瞬间,蒙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是被吓得腿软了。 “你可知她为何这么做?” 大树后的人瞬间冷静,止住了脚步。 蒙氏一脸茫然。苏言裳看到这神情,便知她真的不知。 “她为何?是不是其实她想害的是姑娘?”蒙氏是不懂京城贵族诸多繁复礼节,但却不是笨,心中一计较,就有如此猜想。 “奶娘不笨,但她确实是要害你的,她想要你死。” 蒙氏愕然:“可奴婢没有对不住她呀,而且,奴婢还是今日里才知晓她是侯府大姑娘的呀!” 原以为来举家来京城会有更好出路,没想到这里却是虎穴狼窝,蒙氏生起了离开的心思。 “奶娘莫怕,这件事和五年前你和娘来京城那次有关。那时候,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事,让她听了去?”苏言裳提示道。 蒙氏皱眉思索良久:“姑娘是说这件事和她有关?” 苏言裳点点头。 “比如,关于我身世的。”见蒙氏思索半日不见个所以然,她继续提示。 “那别人的身世呢?她可能听了去,觉得说的是她自己的?” 苏言裳也是话说到这才这么想。 突然觉得自己比起前世,似乎聪明了许多,或者苏言裳本就比封长宁聪明吧。 “那会不会是——”蒙氏的眼神有些闪躲。 “嗯?” “确实是说了,说的是夫人的身世。”见苏言裳不说话,蒙氏道,“夫人她已经去了,说不说这个也没什么了,夫人她不是沈家的女儿,也是后来老太爷告诉她的。” 所以冯佳贤当时听了一半对话便断章取义,以为自己和她身份对调了。 所以因为这个并不确定的原因,冯佳贤将十岁的苏言裳小姑娘骗到拐子手里?这毒辣像谁呢?当时她也不过才十岁! 她不明白一个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为何会有那么歹毒的心思,难道是天生的? 如果封长宁当年有这样的气魄,也许最后就不会那样惨死。说起来真是讽刺,你一面对毒辣的人嗤之以鼻,一面又希望向他学习。 “也就是说,她以为我和她被对调了,以为我才是侯府嫡长女,所以才一直针对我。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奶娘你先下去吧。” 她之前想要试探冯佳贤,就收买了周太医。如今还有一个作用——待冯佳贤吃的药有效,应该就能知晓自己就是侯夫人沈氏的亲生女儿,加上…… 冯佳贤的余光瞟了眼那棵大树,冯恒知道了,应该也会劝着她的吧。 大树后的人正是冯恒,此刻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太后寿宴过后他没有回书院,今日在外会友,听下人说妹妹在苏言裳的院子里受了伤,便赶紧回来了。 苏言裳收到消息后,故意在外院通内院的必经之路上,和蒙氏有了这番对话。就算是她帮他学会看清女人吧!蠢家伙。 蒙氏已经打开了话头,想要说的还有许多,但却被对方生生阻止,姑娘不想听更多夫人的身世了吗? 夜里,苏言裳睡不着。 就这样算了吗?这具身子的原主也是一条人命,还是她的表妹,因为冯佳贤而死,她用着她的身子,难道不该替她报仇吗? 可是冯佳贤又是沈氏的女儿,让她死沈氏会很难过…… 苏言裳长叹了一口气,原来,杀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翌日她又去了东来阁,才进门,就见赵掌柜焦急地好似要出门,而郭娘子的孙儿小宝哭着奔到她身前,拉着他的手道:“祖母……祖母她不见了。” ?t=20230204044930 第36章 郭娘子失踪 苏言裳心里一个咯噔,很快将前铺后院所有房间都找了个遍,果然没人,最后在厨房的灶台边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个地点:顺心居。 苏言裳目眦欲裂,心中懊悔万分。她明知道杜掌柜不是好人,她却没有照看好乳娘,让她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我刚来就见小宝在这儿哭,他说昨日他的荷包不见了,天还没亮他就去外头找,结果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祖母。”赵掌柜道。 两刻钟后,苏言裳出现在了顺心居。这是一个位于南城中等大小的普通食肆,此时不是用饭时间,大堂里只见一个店小二百无聊赖地跷着二郎腿,见有人来,起身问了一句,便指了指里头的一个雅间,苏言裳便走了进去。 “没想到一夜成名的东来阁幕后老板,竟然是一女子,看样子,年纪还不大。”杜掌柜笑嘻嘻地说道,但从那笑里却是看不出任何善意。 苏言裳去东来阁是易了容的,原因之一是不想让定宁侯府知道,且不说冯老夫人会如何,沈氏就不会让她出来做事。 且这也不是她真正想经营的产业,一切不过是为了对付易老太婆罢了。所以也只有信国公夫人、鄱阳郡主和谢心媛知道苏言裳是这东来阁的老板。 “杜掌柜想要什么?” “姑娘痛快!本以为你还会假装说你不在乎那瞎婆子,反威胁老夫呢。” 她会出现,便证明了她在乎乳娘,没什么可装的。 “既然姑娘痛快,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是吗?” “并不知晓。”苏言裳在思索给杜掌柜下毒,逼他交出人的可能性。 对付顾六郎用的毒砂已经没有了,当时下山是偷跑,没办法带太多物什。 她倒是可以制作毒药,但许多药材得去深山里寻找,这空闲她一直都没腾出来。 用银针打穴理论上倒是可以让对方晕倒,但她没试过,没把握动作足够快是其一。 其二,就算对方晕倒了,她将如何背着一个体形硕大的男人出了这顺心居的门?顺心居正是这老狐狸的产业。 杜掌柜的笑意渐收,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既然姑娘不知道,杜某就好心告知,姑娘的生财路方向错了。” “所以你绑架了我的人?原来杜老板这些年都是这样做生意的。” 只要有店面稍微出风头,就采取不法措施,竟是五年来云祥阁在京城稳居第一的原因。 “做生意便是如此,所以杜某奉劝姑娘,年纪轻轻的,还是在家绣绣花学学管家就好。” “人在哪里?”苏言裳不想再与其多言。 “姑娘将店铺关了,告知天下人,太后寿宴那日,信国公夫人的衣裳出自云祥阁就好。” “我怎么知道人就在你那里?万一我这么做了,你却不交出人当如何?” 杜掌柜露出狐狸般阴险的笑:“你以为你还有的选择?如今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若是让杜某等太久,休怪我不客气。” “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何时放人?” “只要姑娘有诚意,我能看到。” “如此太过模糊,我需要一个数。” “你关了门,然后我派人上信国公府的门,国公夫人能承认那是云祥阁的衣裳,就放人!” 杜掌柜是不会担心苏言裳与国公夫人串通的,毕竟身份相差太远。 虽然东来阁成功抢了楼记的店铺,但并不能说明她的后台能胜过镇北侯府,毕竟店铺是租的。且他听说,那楼掌柜被抓走后很快就放了出来,并没有受罚,可见对方的能量是不如镇北侯府的。 在京城做生意的,谁还不认识几个当官的?要是个个都顶用,那谁都能做到天下第一了。 这官和官还是有区别的,就算认识再大的官,人家也得愿意帮忙不是? “好,杜掌柜说话算话。” 苏言裳回到东来阁,赵掌柜焦急问情况,面具男子也来了,正要出去找人。 “你要去哪里找?”苏言裳问。 她正要回来找面具男子帮忙。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对方却是帮了他许多,而此时,这个忙她也只能求他。 “把整个京城翻个遍的能力我还是有的。”面具男子倨傲道。 “如此太费时间,去找杜掌柜名下的店铺,还有这几个店铺。”苏言裳说了一串店铺的名字,包括刚刚才去的顺心居。 还得感谢易老太婆,竟然将她雇佣的所有掌柜名下产业调查得一清二楚,同账本放在了一起。 藏人自然是藏在自己的地盘最安全。 “这些你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面具男子一向自诩包打听无所不知,却发现自己太肤浅了。 “去吧,抓紧时间,发现人了让信得过的人回来报信,然后先不要救人,你在那头守着,不让郭婶子出事,这你能办到吧?” “哦,我知道了,叫我不要打草惊蛇是吧?”也就是后头还有计划,他还真期待。 苏言裳按照杜掌柜的要求,将店门关了。一则消息渐渐在贵女间传递。 苏言裳等了一整日,没等到面具男子派人带回找到人的消息,却等回了面具男子。 “你那些地方我都找过了,并没有找到。还有没有遗漏,对了,我连城外的破庙什么的都去看过了,都没有。” “去破庙作甚?”苏言裳问道。 “以前我就见过有人绑架人,往破庙里头带的,反正去杜狐狸郊外的庄子,都是要经过的嘛,顺道,顺道。”面具男子说起来头头是道,很有经验的样子。 苏言裳来回踱步,思考着多种可能性。其实她给的那些地址,已经包括了易老太婆的产业,都没有的话—— 翌日,苏言裳早晨去了镇北侯府给小侯爷针灸,回来时给信国公世子齐云苍递了一张账单。 账单此刻就躺在齐云苍的茶几上,刚练武回来的他早已熟悉了苏言裳的套路,每次不过三五八千,这些他都不在乎:“去给苏姑娘兑现吧。” 他吩咐侍卫。 侍卫也以为是银子,拿起账单往外走着,打开一看,停下了脚步:“世子——” 齐云苍头皮一麻:该不会是一次性要了十万两吧!或者是千年人参? “这回不是要银子。” “那是要什么。”齐云苍伸手接过账单。 只见上头写着:人情一个。 齐云苍满头黑线。 苏言裳约他在品茗居碰面。 “苏姑娘找我何事?倒不必如此,我可以帮忙,但给小侯爷看诊的银子还是要付的。” “你想帮我忙,然后让我欠你人情吗?不可能。” “呵呵呵,苏姑娘什么时候都那么凌厉!” 苏言裳一怔,她已经变得如此尖锐了吗?太好了,她似乎有了很成功的改变。 “多谢夸奖!” 齐云苍一个愣怔:“不客气。” “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找人为何不去官府?” “因为我比较信任你。” 齐云苍惊讶这个回答。 “官府不会理睬我这样的小娘子。”苏言裳无奈道。 “既然如此,苏姑娘等消息便是。” 事实证明,找齐云苍是对的,他果然找到了郭娘子,在杜掌柜一个相好的家里,但并没有直接救出来。 苏言裳安排了面具男子去暗中守着。 翌日,一则消息在贵女间传开。 “你还不知道吧,太后寿辰那日,信国公夫人穿的那身,竟然不是新开的那东来阁的,而是云祥阁的,说是东来阁为了开店成名,竟然盗了云祥阁最新成品。”一个贵女石破天惊道。 “真的吗?不会吧,快跟我说那是假的,我还在东来阁定了衣裳,也不知能不能退。”另一贵女几日前还在得意她是姐妹中唯一订上东来阁衣裳的,如今心中焦急。 她可不想穿偷盗品,于是拉着几人一同去东来阁退了订单,只是到了地方才发现没开门。 “我说呢,云祥阁开了那么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东来阁超了去,当时就我一人挺云祥阁,你们都争着去那什么东来阁。” 信国公府,国公夫人卢氏让人请来了杜掌柜。 每个季度,或者每逢重大节庆日子到来之前,杜掌柜都会派最好的裁衣娘子上国公府的门,给夫人姑娘男子们裁衣,但亲自来,这是第一次。 国公夫人请他来,定是为了那些传言。 待客的花厅,下人上了茶,卢氏不紧不慢问道:“这是你们云祥阁出的?” 杜掌柜看向卢氏所指方向,只见一长案上,整齐叠放着一套衣裙,赤色百鸟纹,深紫色牡丹纹,白色的纱…… 杜掌柜脑中一个激灵,这是他魂牵梦萦的一套衣裳,自从听人说起,他就想亲自见一见,他让裁衣娘子按照传说画了几幅画,都不如这亲眼一见。 他眼中闪着光,却按下内心的激动:“正是。” 卢氏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杜掌柜:“你上前看清楚,真的是你们云祥阁的?” 杜掌柜激动上前,伸手触碰那衣裳,柔软的触感,不可思议的厚度,按说如此繁复的花纹,应是挺厚的了,但这半臂,却是不怎么厚的,一旁白色披帔,据说会闪着金色的星芒,还有隐约可见的祥云纹,但此刻却不见。 他很想拿起一观,可是又不敢,过分惊奇,国公夫人便不会相信他们云祥阁才是这衣裳的制作方了。 于是他看了片刻,转身对卢氏道:“确是云祥阁出品不错,这布料,这纹样,这手感,某再熟悉不过了。” 卢氏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一改刚刚的漫不经心:“那你可真是大胆,让我穿上这套衣裳参加太后的寿宴,裙摆居然不是十二幅!” ?t=20230204225035 第37章 和解 根据礼制规定,深衣、裙裳定为十二幅,正式场面即使是自制服装,也应遵循基本礼。 “这怎么可能,这样不合规制的衣裳,云祥阁怎么会做?” “可刚刚是你自己承认那衣裳确实出自你们云祥阁。”康嬷嬷说道。 杜掌柜让苏言裳放出信国公夫人的礼服是云祥阁所出的传言,他不知道的是,一起传出的,还有另一则消息,是关于幅摆数目的,只是这则消息只传到了信国公府。 “这……这裙裳不是云祥阁的,杜某看错了!”杜掌柜此刻思绪纷乱,比起这件衣裳的出处,合乎礼制当然更加重要,他果断否定刚刚自己的说法。 “你最好给国公府一个交代。”卢氏下了逐客令。 “苏姑娘还没找来吗?” 卢氏知道苏言裳就是东来阁的主子,她此刻不知道那则谣言是不是真的,但无论是偷盗别人的衣裳献给她,或是自己制作出不符合礼制的衣裳来,都是错事。 “是的,定宁侯府和东来阁都没找到她。” 卢氏皱眉。 杜掌柜回到云祥阁,便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将一则消息传出,并且要求一日之内让京城一半的贵女都知道:国公夫人在太后寿辰上所着衣裳,非云祥阁所出。 “不是云祥阁出的,那是谁出的?” “还能是谁,自然是东来阁呗。商家之间的斗争罢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本要张罗去东来阁退货的贵女们稍稍放下心来。那定金可不少,就算退货只扣掉一半,也够让人心疼的。 此刻,苏言裳戴着面纱来到了京兆府。府衙门刚打开,就见一紫衣女子飒飒而入,刮起一阵风来:“官差大人,京城的治安不行啊!” “你谁啊?快出去,这儿你能随便进来的吗?”一个官差道。 “我找刘大人,马上去给我通报,要不然就晚了。”唯唯诺诺安安静静又没有背景,人家才不会理呢,她烦也要将人烦出来。 “有事你到外头敲鼓去!” “徐相家的店铺被人盗窃了,你们管不管?” “徐相家……” 徐相家最近好像不止一起案件,上回有人和他抢店铺,这回是盗窃,看来当丞相也不容易,处处遭人算计。 那官差赶紧溜到后院,禀报了刘斯。 刘斯听说事关徐相,心头一缩。 上回镇北侯府不知找了谁帮忙,让他放了楼掌柜,结果那人全须全尾地放了,连一个板子都没打,于是他半年的俸禄跑没了。 他用手紧了紧头上的乌纱帽。 到了前院,只见一身形偏瘦弱的紫衣女子戴着紫色面纱,示意他走近,压低声音道:“云祥阁偷了我的布料。” “你怎么知道是云祥阁?” “我怎么知道,自然是徐相发现的。我本是想私了的,徐相说要公事公办啊!知道了吧?”苏言裳道。 刘斯眯了眯眼,他不认识眼前的小娘子,但这若真的是徐相和镇北侯府之间的官司——他可是知道,云祥阁是镇北侯府的。 “那就去看看。”他可不想再次得罪徐相了。 此时云祥阁的杜掌柜正在暗自得意和充满期盼地等待中。东来阁开张后,他立马去找玉老板,想要马上签订契约将那可贵的布料买下,却是没找到。 不过,就算东来阁出了一回风头,它也只是个没有底蕴的新店而已,一个月只能做十套裙裳,一听就很不专业,这产出量和云祥阁简直没法比。 它唯一可圈可点之处就是制衣的布料了,至于款式这种东西,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儿科,所以只要能掐断他们的布料供应源,东来阁就会立即关门大吉。 他后悔当时不愿意替对方出二十倍的违约金买下第一匹布,否则,信国公夫人身上那套旷世之作就会出自他的云祥阁。 看着东来阁一夜之间名声大噪,自家的客人都跑了过去,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一晚上睡不着后,他派人潜入云祥阁,本想看看还有没有那布料,却是没找到,于是将里头熟睡的人给掳了来。 那人倒是没见过,但和东来阁定然脱不开干系。 所以说,谁说解决问题一定要用银子的,也可以用些简单的方法。 正嘚瑟着,官差上门了。 “有人告你们云祥阁偷盗财物,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官差面无表情道。 杜掌柜小心翼翼地恭维:“官爷,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可是正经的生意人,怎么会去偷盗?这可太匪夷所思了呀!” “有没有偷盗,调查过后便知。现在,你和我们走一趟,我们查店。”官差是个说一不二的冷面,当即让人将杜掌柜押送走,又吩咐人搜查店铺。 杜掌柜冷笑:看来是东来阁猜出了是他掳了人,然后想到店铺里来寻人了。哼,他怎么可能将人关在店铺里? 寻了一会儿,一个左手拿着一块碎布,右手抱着半匹布的样子官兵道:“快来看看是不是这个,我看着像是这个。” 听到呼唤声,另两个正在搜寻的官兵上前看了看:“应该是吧,颜色和质地有点儿像。” “拿回去再说。” 最后翻遍了所有地方,也就这半匹最像。 公堂上刘斯一拍惊堂木道:“这是从云祥阁找出来的罪证,杜掌柜还有何话说?” “这小民不知晓啊。”杜掌柜精明的小眼滴溜溜朝那匹布看去,咦,这是忽悠呢? “大人,这半匹布就是我店里的,就是我们的。”杜掌柜道。 “可这小块布是东来阁的。”赵拙道,“杜掌柜是不是觉得,那不是同一块布料?” 刘斯很好奇,只是那人很笃定说那就是同一块布上剪下的,刘斯示意他起身证明。 二者只是一个颜色,完全就不是一块布,杜掌柜自信自己干了这行二十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只见赵拙将那匹布摊开,双手抓住布料一头抖动起来,在场其他人都惊讶瞪大了双眼。那布就出现了和碎布块上一样的祥云纹。 真乃神迹! 杜掌柜更是惊讶:这不就是传说中,用做国公夫人披帔的纱料吗? “杜掌柜,你确定你店里有这样的布料?谁不知道这唯一的一匹就在我们东来阁手中。如今在你们店中找到。”赵拙转向刘斯,“大人,请替东来阁做主。” “我看错了,这确实不是我们的布,定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在去国公府前,他定是承认这么好的布就是他们的,可是如今,还是没有为好。好在对方不熟礼制,做出了不符合规矩的衣裳来,得罪了贵人。 哼,没有点实力,就想和他争市场,玩火自焚了吧! “那么珍贵的布料,世间仅这一匹,一半拿去做了国公夫人的披帔,就剩这不到半匹在我们店里,恨不能供起来,我们怎么可能会放进去?” “当然是为了陷害!”杜掌柜愤怒道。 他绑架了那瞎眼妇人,没想到他们来这样一出,这万一他罪名成立被关了,这绑架也没用了。 “哼,我们东来阁的订单接都接不过来,对你们这日薄西山的腐朽老店有什么可陷害的?”赵拙自信又骄傲地说道。 “你们东来阁不过是个新店,就算一时风头无两,又怎能比得上老店的底蕴,要知道,云祥阁可是镇北侯府的产业。”你们东来阁马上就要完蛋了! 刘斯头皮一紧,想起那老太婆死缠烂打加威胁,他一阵恶寒。 他敲了敲惊堂木:“那匹布既然在云祥阁找到,那就是证据……” “大人,草民也可以说是他人将布匹偷盗了放进我们云祥阁,毕竟也没有人看到是我们的人进去偷了不是?”他就咬死不承认,想必这镇北侯府开的店,刘大人是不会为难的。 “当然有证据。”赵拙道。 杜掌柜眯了眯绿豆小眼:他们又搞什么猫腻?哪可能有什么证据又不是他干的。 “云祥阁有专人看这一匹布,布匹找到了,这看布人却没有找到,我们怀疑是被云祥阁绑架了。”赵拙道。 杜掌柜心里一咯噔:“原来就是你们的看布人将那半匹布放进了我的店里,然后躲起来了。” “请大人为草民做主!”赵拙斩钉截铁,磕下一个响头。 “请大人为草民做主!”杜掌柜也说道。 刘斯立即安排了人去找郭娘子。 杜掌柜:“对方做了案,定是已经逃啦!” “杜掌柜,你紧张什么?”赵拙道。 “什么?我没有紧张啊!你才紧张!” “我是说,就算对方逃了,也是可以抓回来的,抓回来也是可以当证人的。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 刘斯的手下被蒙面男子引导,不到半日,就找到了郭娘子的所在,她被关在杜掌柜的相好处。 杜掌柜百口莫辩。 按照安国律法,偷盗,已经属于比较严重的罪过,何况还要加上绑架! 刘斯刚要给杜掌柜判刑,发配三千里,就听到杜掌柜搬出了镇北侯府。 刘斯脑壳疼,一边是镇北侯府,一边是相爷,他也很是为难啊! 其实杜掌柜也只是吓一吓刘斯。想到易老夫人因太后寿宴上国公夫人没穿云祥阁的衣裳,大骂了他一顿,他就觉得不太妙。 于是他转变了态度:“大人,大人,我这不是盗窃,不是绑架,只是想与东来阁交易,只是商业交易行为啊大人,如今我谈判失败,愿意出银子和解。”自乱阵脚 ?t=20230205172904 第38章 姑娘爱银子 刘斯眼眸一亮:这杜掌柜会来事儿呀! 他咳嗽两声,道:“既然你认为是商业行为,那就得双方协议,对方同意才好。” 他看了眼赵拙,暗示意味明显。 赵拙暗叹苏姑娘智慧,早就猜到刘大人会如此:他不敢判刑,最多会装模作样打他几个板子,草草了事,毕竟,云祥阁是定宁侯府最重要的店铺之一,我们这边能压着它,还是多亏了这铺子是徐大人家的。 楼记的掌柜那么快被放出来,苏言裳知道一定和定宁侯府脱不开干系,上回只套了个麻袋,她觉得还不够解气的。 于是赵拙道:“草民听大人的。”一股我是良民,大人说的都对的卑躬屈膝感。 “那么,你们就商议吧,本官来做见证人。” “多谢大人。”赵拙磕了响头道,“既然是商业行为,那就用银子交易吧,杜掌柜这次跟东来阁造成的损失不小,我们就收五万两好了。” 你们有什么损失! “镇馆之宝被那么多人拿来拿去,必然有了损坏,我们的人被你绑架——” “不是绑架!”杜掌柜抢话。 “被你们‘请’了去,多少受了惊吓,你也见到了,郭娘子的眼睛不好,本来只是一般的不好,如今全瞎了,这笔医药费和损失费,还有我们东来阁所有人的惊吓安抚费,是要付的吧!” 就让你付个明明白白。赵掌柜一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杜掌柜刚想开口还价,上头刘大人道:“五万两就解决了两个罪名,不算贵了,杜掌柜你就认了吧!” 已经帮了定宁侯府,总不能一直偏帮,他已经得罪一次相爷了,相爷才是有实权的。 上回也是这东来阁的店面出的事,这风水实在不怎么样。改天他是不是要送相爷一个新店铺? 事了,苏言裳接到了徐相的邀请,到沉香阁给徐老太爷诊脉。 “苏姑娘许久不来给老爷子诊脉了,他身子可有恙?”徐相问道。 “多谢相爷这回又帮了忙。相爷请放心,老太爷身子硬朗,手的状况也还是正常,就是好像又上火了,我给开个降火的方子吃几日便好。”苏言裳笑道。 “我看这降火,还得苏姑娘常来陪他下棋才好。还有,我可没说要帮你。”别人下棋修身养性,自己的老父亲下棋常常暴怒。 “不用相爷说,也不用相爷亲自帮。” “你这小姑娘,倒是敢做。”也不怕他翻脸不认人或责问,好歹他是个相爷啊。 “小女子不过是个缝隙求生之人罢了,相爷大度,自然是不会介意的。而且我借相爷之名,也是为了这安国的律法公正不是?” “真有你的,假借了我的名竟然还那么冠冕堂皇?你如何让律法公正了?” “如果没有相爷,我连刘斯都见不着,又何谈赔偿?有相爷的名头压着,刘斯不敢太过分,会在云祥阁和东来阁之间找一个平衡点,谁都不多得罪,这就是最大的公正了。” 如此想想,还真是——朝堂上辩倒众人的徐相竟有些无话可对。这就是现实。 “你早就知晓云祥阁后面的东家是谁?” “能在最繁华的地段开店,且多年屹立不倒,必有人撑腰不是?正如小女子,没相爷撑腰,这店刚开就要关了。” “其实还是偏向了对方,他应该至少判杖刑的,却没有。” “相爷都不恼怒,我也没意见。” 小姑娘一开始就不买他爹的铺子,果然是有预谋的。 “哈哈哈——”徐相摇摇头,“你就是想要这个结果,承认能少一千两?没见过那么爱银子的小姑娘。” “不爱银子就不要做生意了呀!” 公平自然是不可能绝对公平的,刘斯双方后台都要兼顾的情况下,能降维公平,已经不错了。小姑娘算厉害了。 从徐相府出来回到东来阁,苏言裳被国公府的人请了去。 “这衣裳到底是谁做的?你们两家打擂台我不管,但别拿我来做法子!”卢氏愤怒,没想到她堂堂国公夫人,竟被两个商人利用至此。 “这是我做的。” “岂有此理,你怎么能?”她本还觉着这小姑娘不错,还想帮助她,可换来的是什么。 商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夫人息怒,当时遇到了危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望夫人恕罪。” “哼!” “那则裙裳非十二幅的消息也是我传出的。” “什么?”卢氏不可思议道,“听到消息后我让人查了,确实只有九幅。” 如是被人发现,说不定还会被那些没大事干,整日里揪着家长里短的御史弹劾。 “夫人,敢问,裙裳十二幅是谁定的礼?” 卢氏想了想道:“是上周礼。” 上周是百年前在这片土地上的国家,朝代更迭,如今已经变成了安国。 “太祖皇帝其实说过,安国不必遵循上周礼,应有符合本国的礼。” “所以皇上才解了衣裳材质、颜色、等级的禁,解了精巧设计的禁,这安国的纺织业才百花齐放了不是?”面对国公夫人的愤怒,苏言裳不卑不亢。 康嬷嬷在一旁看了佩服不已。 卢氏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 “可你为何传出这样的事?” “虽然我们可以不尊上周礼,但那是许多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加上这片土地上还有许多上周朝的后裔,他们的礼已然深入内心,下意识就会认为不按上周礼就是错的。” “所以云祥阁的掌柜就上了你的当?” 虽然卢氏想明白了,但对她被利用这件事还是有些生气的。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先回去吧。” 儿子的婚期已定,她许多事需要处理,便不再留人。 冯佳贤最近的养伤之路非常忐忑。 一方面她担心如果别人知道她的伤不好,会怀疑她不是沈氏亲生的,可她受了伤,又没办法亲自解决蒙氏和苏言裳,好在这几日,老夫人和沈氏那边的态度没什么异样。 另外,万一她的腿脚真好不了,落下残疾什么的,那和信国公世子的婚事——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忐忑,导致脚部疼痛不止。 她双手紧握,很想大叫发泄:为何她的人生那么艰难,有个出身上不得台面的母亲,虽是京城第一才女,却因年龄不合适遇不上太子和王爷选妃。 太子妃比她差远了却能轻而易举嫁入皇家,她经历波折眼看就要嫁得良人,却受了伤…… 她不甘心啊! “绿衣,去让楚立来。”冯佳贤决定做些什么。 楚立是她两年前救的少年,有一个妹妹。 “你妹妹最近还好吧,大夫每个月都有去看诊吧?”楚立猛然抬头,心里已如明镜般。 “多谢姑娘关心,大夫每月都会去看诊。” “你妹妹有我照顾着,你就放心,现在,我要让你去做一件事,有危险,你可敢?” 其实她对楚立的能力并没有多少信任,但他那对妹妹的情感是真的,这就够了。 冯佳贤与楚立说这些的时候,让绿衣在门外守着,绿衣却没有注意到拐角廊柱后的一个身影,将二人的对话完全听入耳中。 正是冯恒。此刻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他的亲妹妹,在怀疑自身身份的情况下,竟然要杀人! 几天后,楚立终于寻到一个好机会,蒙氏落单在井边打水,他悄声移步过去,将人推入了水井后,快速地离开了。 冯恒这几日派了信得过的护卫,贴身跟踪蒙氏和苏言裳,按他的交代,尽量不要打草惊蛇,那井很深,那个高度被推下去,如果会水不是大问题,如果不会水,他会救她的。 于是蒙氏被推下井后,护卫才去救人。 护卫将人打晕,避开有人的地方,将人背了出去。 苏言裳也派了铃铛跟踪。铃铛本是去救人,但出门时苏言裳对她说:“若是有其他人救,你就让他救,然后跟踪他。” 护卫将人带到了一个久无人居住但打扫干净的院落,冯恒此刻正在院子里,见到蒙氏平安被救,他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他让大夫给蒙氏看诊,除了面部手部有摩擦伤,并无大碍。 见人醒了,冯恒道:“你离开京城吧,这是一千两银票,足够你在老家过得不错了,你现在离开,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死了,你就安全了。” 蒙氏惊恐,回过神后想想是这么回事,也知道了对方是救她的人,于是道谢:“多谢公子,可是……” “我会和苏表妹说,她会知晓你平安。” 这就够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害怕了,早有离开的打算,如今还得了一笔银子,日子也可以过得更好些。 冯佳贤见楚立回来说任务已完成,算是去了一个心病。 苏言裳有沈氏的关心,没那么容易杀掉,但她也没那么着急。没有证人,苏言裳就算说她是沈氏亲生的,也不会有人相信,甚至会觉得她想要通过这种方法鸠占鹊巢。 蒙氏休息几日后,冯恒便派人送她离开。 那日偷听到苏言裳和蒙氏的对话后,无比震惊之余,是不相信妹妹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做出杀人的事的,太骇人听闻了。 他按兵不动,每日去看冯佳贤时都下意识观察,确实发现对方常常魂不守舍,但女子受了伤,担心也正常。 直到亲眼见到冯佳贤派了楚立做某事,才惊觉那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妹妹。 ?t=20230206181848 第39章 签订 他救了周氏的事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冯佳贤,如此她的心病应该能好快些。 苏言裳知道了冯恒的打算,道:“还不算是榆木脑袋,写的策论也许能入得了考官的眼。” 本来她也想通过这件事让蒙氏离开,以免冯佳贤再度发疯,草菅人命。如今有人替她做了,她倒是乐得轻松。 苏言裳假装见蒙氏不回来,以为她自己离开却没告知自己,生气非常,在听云轩大发雷霆,被冯佳贤派来打探消息的丫鬟听了去。 冯佳贤得意,却心有余悸,问楚立:“尸体被发现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五年前那次虽然想让对方死,但只是让她被拐卖罢了。 “没有,但那井很深,与地下河相连,尸体定会顺河流走。”楚立笃定道。 是这样吗?那连蒙氏寻死的谎言都不需要编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这天冯恒再次去看冯佳贤:“贤姐儿,我看你的脚伤已经大好了。” “什么?怎么可能?”冯佳贤突然听到这话,下意识就不相信。 冯恒的眼睛紧盯着冯佳贤,一抹惊恐爬上了冯佳贤的心头,冯恒将眼神移到她的伤脚上。 妹妹已经十五了,他也有十八,早已过了男女同席的年纪,她的伤口在脚上,不可能翻开裙裳去看。 冯恒上前,一只手刚要碰包扎处的瞬间,冯佳贤的脚猛烈一缩。 “怎么样,还疼吗?”他的手还是轻轻压了下去,眉眼温润,笑容温暖。 按说,刚刚那么大的缩脚动作,还有冯恒的按压动作,按照平日里,应该是很疼的。 但许是那笑太治愈了,冯佳贤竟不觉疼了。 “看样子是不疼了,周太医的药还是很好的。”冯恒道。 冯佳贤微笑:“真……真的好像不疼了。” 她扶着冯恒下地,这些天因心理负担重,她甚至不敢下地走动,仿佛稍微一动,全身都疼,因此脾气也暴躁了许多。 “妹妹这回可要好好谢谢母亲,多亏了她每日过来亲自照顾你,还有——” 冯佳贤含泪点头。 她自然知道冯恒说的是什么,她喝了母亲的血。 她从来没有一刻那么希望自己是沈氏的女儿,再怎么嫌弃她的商贾身份,但她是定宁侯府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她是她的女儿,就是这定宁侯府的嫡女。 她又动了动腿脚,走了几圈,再次确认真的不疼了,内心激动无比。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太后的寿宴虽然过了,各国使团的人却还没离开。 先帝和成安帝在位的时期,制定了许多促进经济的政策,成就了安国的繁华,多国通商也是在这时候形成。 因此使团的人除了来参加寿宴,还会商谈各种通商事宜,签订一些契约等,当然,取经和玩乐也是一大目的。 “安国京城的街道,看多了也就那样,不如我们去打猎怎么样?”匈国一年轻人提议。 有人附和:“听说这京城附近有一座山,山里有宝藏,我们就去那儿!” “什么宝藏,听谁说的?离京城那么近的宝藏,早就被人挖空了,哪会等着你去挖呀!” “说到这打猎,我们几个去有啥意思,叫上安国人去比试比试。”另一个匈国人看向越国人,“那日你们棋神输了就一直没出来,不会是夹着尾巴回越国了吧,那日虽是比下棋,但箭术也比了,只是没比出个结果来,我看就利用这打猎,真材实料地比上一比!” 越国人憋闷,他们的棋神真的差点就在输棋的那天回越国了,但被宁王阻止了,只是那日之后他就没再出过门。 越国的脸是被扯没了,他们也想在其他方面争上一争,于是几个国家的年轻使者一拍即合,这要求就请示到了成安帝面前。 “今年春猎取消,如今倒是可以补上一补,那便安排他们去雁来山打猎吧。”成安帝同岳公公道。 今年因冬季特别长,雪灾不断,三月的时候还很冷,加上北边敌人时常来犯,成安帝无心春猎,便取消了。 “他们说的是要去青鸾山。” “嗯?” 以往每年的春猎都是去雁来山,事实上青鸾山离京城更近,可自祖上开始,春猎都在雁来山,也许是那里去习惯了,也比较安全,青鸾山因不熟悉而更多危险,去打猎的都是皇亲贵胄宫妃臣工和家眷,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自然要避开危险。 但那么多年也没听说青鸾山有什么危险,成安帝是个颇具挑战精神的皇帝,于是便答应了。 “就让太子代表朕去,叫上该叫的人,特别是信国公世子。” 齐云苍那日射箭的表现着实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成安帝倒是好奇他的箭术能多厉害,只有上了战场才知道,而和平地带的战场就是猎场。 消息传出,兴奋的除了各国使臣,还有安国的年轻公子和贵女们。 今年春猎的取消让许多人郁闷了好久,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还能去打猎。 对于唯恐天下不乱的纨绔来说,打猎地点换成了青鸾山让他们兴奋非常。 定宁侯府,冯佳贤暗暗庆幸自己的腿脚好了,某些计划在她心里成型。 苏言裳最近除了做订单的十套衣裳,就是让江南的玉老板去见杜掌柜。 杜掌柜这几日简直难过极了,接手云祥阁以来,他一直顺风顺水,哪里受过那么多委屈,赔了五万两不说,还因绑架瞎婆子的事,相好被妻子发现闹和离,让他好没脸。 加上东来阁没有因形制问题惹怒信国公府,不仅名声没有受到影响,且似乎还更受欢迎了,即使那店中空空,贵女们也想去看衣服的画板,等待下一次得到做衣服的名额。 而云祥阁的名声却一日之间倒了,因牵连的偷盗绑架事件,不知被何人传了出去,还有强迫交易等,让他四面楚歌,镇北侯府的易老夫人再次训斥了他! 他也越来越着急,急于挽回一切。还好今日,他日思夜想的玉老板来了。 “玉老板近日去了哪里发财,竟忘了来老哥哥这儿?”杜掌柜那是埋怨的语气。 “往江南跑了一趟,这不,给你带回了好消息。”玉老板神秘地说道,语气中充满诱惑。 “什么?”他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好消息。 “江南那边可以提花机,改进后那种布料可以成倍生产,就看杜老板愿不愿意出价,毕竟那提花机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你说个数!”之前他因保守犹豫,错过了机会,如今他要拿下市场,再出师不利的话,他怕镇北侯府那老太婆要换了他! “二十万,提花机就是你的。” 这样的布料,必然有特殊的机器才能纺出,买了世上唯一的提花机,他就可以垄断,那么,这些日子失掉的名声和客源,都会回来的。 他不再犹豫,虽然店里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但他平日里中饱私囊的钱也不少,但仍不够。 他怀着忐忑的心走进了镇北侯府。 “就是上回我跟您说的那匹布料。”杜掌柜对易老夫人说道。 “你说的是信国公夫人在寿宴上穿的那套衣裳所用的布料吗?就是这布料打败了我们云祥阁?” 易老夫人对那套衣裳印象极其深刻,要说,对方的大儿子比自己大儿子小不了多少,对方两个儿,自己也是两个儿,可看看国公夫人,脸上没有一条皱纹,头上没有一根白发,就和那二十多岁的妇人似的,如此光鲜亮丽,穿上那身衣裳,高贵逼人,光彩夺目。 若是自己也穿上一身—— 易老夫人沉浸思考的样子,让杜掌柜微微有些发怵。 又见对方突然笑了,过高的颧骨似乎抽动着,脸颊显得更加凹陷,满是斑点的面庞上出现了可疑的颜色。 杜掌柜一阵恶寒,想到易大将军那张俊美的脸:大将军定是完全长得像父亲。 “上次的事你摆平了吗?”阴冷的声音刺来。 “已经摆平了,如今只要我们能出惊叹世人的产品,再让……再让老夫人您穿上,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保准比那信国公夫人更夺人眼球。” 杜掌柜口蜜腹剑惯了,如此说本没觉得什么,但想到那样一件举世夺目的衣裳将要穿在这老太婆身上,背上就寒毛倒竖。 “差多少?” 最后易老夫人被杜掌柜说动,出了这剩下的银子。 最后,玉老板作为中人,拿出织布方签了字的契约,和云祥阁立了契约。 此后,此种叫做祥云锻的布料,全天下只供云祥阁一家。 苏言裳拿到那份契约,玉老板,也就是面具男子,以为对方会夸赞自己,却见她沉默了。 云祥阁在易老太婆抢去前就叫云祥阁,许是名字里不带“沈”字或“封”字,她没有改名字,或者说,她所有的店铺,特别是云祥阁,名声在外,改了怕是影响生意,于是除了楼记,那些名字都没有动。 而祥云锻是她改进的提花机,乳娘织出的布,她给起的名,当时就想着,她母亲留给她的云祥阁将是天下唯一出售祥云锻的店铺,祥云,云祥,加上布匹本就是祥云纹,简直是相得益彰。 如今这祥云锻真的只供云祥阁了,易老太婆,你准备好吃撑了吗? ?t=20230207204848 第40章 宁王很欠骂 “多谢。” 面具男子正郁闷,觉得自己签下这契约,大概也入不了苏老板的眼,就听到了一句“多谢”。 “你多谢我啦?”面具男子激动得差点脱下了面具。 “嗯,多谢了!” 面具男子此刻只想热泪盈眶。 有这句“多谢”就够了,简直是对他信念的支撑。父亲曾经说的那句“他就是个吃白食的”虽难以磨灭,但从此刻起,他将会被其他东西取代。 转眼就到了去青鸾山狩猎的日子,彼时已到了春末夏初,气候暖和,风和日丽,碧江处处花争笑,狩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城。 百姓们好看热闹,难得同时见到那么多贵人同行,且男子们都骑着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好不威风,真乃一场盛大的视觉盛宴。 太子一马当先,随行护卫环绕。他身着明黄色圆领窄袖胡服,袍上刺绣蟒纹,头戴金冠,脚着皮质长靴,面目清朗,气宇轩昂,贵气逼人。 群众里有许多人是头一回得见太子真容,惊得忍不住赞叹:“这就是咱们安国的太子啊!” “太子可真精神啊!” …… 二皇子跟在其后,穿金黄色胡服,春风拂面,长相较太子阴柔,感觉十分平易近人。人们对其亦是赞叹有加。 成安帝子嗣不丰,只有两位成年的皇子,人们的目光随着队伍前进,渐渐落在了后面的人身上。 “我知道,那是越国宁王。” “宁王啊,那么年轻啊!” 宁王的桃花眼微眯,无比满足地竖起耳朵欣赏安国人对他的赞誉。他觉得自己在越国受人欢迎,换个国家,仍然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据说他箭术了得,这次狩猎,是安国的一大敌手。”狩猎还未开始,民众间已经暗潮汹涌,赌场已经开出赌局,在安国做生意的越国民众都去买了宁王赢。 宁王勾起薄唇,桃花眼流光闪动:不知道那个漂亮的小娘子,今日会不会来呢? 他旁边是越国棋神阿林,他仍是那副傲气天成的样子,若不是宁王将他直接弄上马背,他大概是不会去参加什么狩猎的。 他来安国是要下棋的,结果输了棋不说,还要去和棋艺上打败他的人比箭?简直郁闷至极,以至于眉心紧皱,几乎又成了一根眉毛。 “越国人箭术再好,还能比匈国厉害?” 听到这句,阿林冷眼刺穿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说这话的人身上,那人背脊陡然一凉。 都是因为匈国人,出的什么用箭射棋盘的馊主意,他才输了棋局,哼!他打马前行,几步就超过了沉浸在赞赏目光中的宁王。 匈国是真正骑在马背上的国家,孩子刚生下来就是在马背上,无论男女,从小就能用弓箭猎猎物,哪里是山清水秀,马匹不多的越国人能比的。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看——那是传说中的柯大将军,据说是匈国最厉害的弓箭手之一,箭无虚发,百步穿杨!” 有匈国商人就把太后寿宴前一日的巨型棋盘对决,柯威表演的精彩一幕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只见柯大将军横眉冷目,络腮胡子遮了半边脸,周围两米都能感觉到他的煞气。 此刻他真想吐泡口水给那些人,这样瞩目的眼神,就应该给英雄,而不是那些毫无功名只会摆花花架子的公子哥们,就让他今日踏平青鸾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好箭术。 使团的后面是安国勋贵世家的老爷公子们,然后是文武官员代表,最后是女眷的车马和一些不愿意骑马的官员。 人群注意到安国的队伍中,有几人鹤立鸡群,让人一眼难忘。 “不知哪个是那信国公世子,据说他射箭比那宁王和柯大将军还厉害。” 这话让越国和匈国的人听到了,立马反对了起来。 齐云苍自小离开京城去寺院,无论是京城纨绔圈还是上进考学圈,都没有他的身影,或者说,都没什么人见过他,但见过他的一定印象深刻。 “看,那是汗血马!是齐世子!” 齐云苍在与棋神对弈,展现漂亮箭术后,皇帝高兴,赏了太子和二皇子想要都得不到的汗血宝马,全京城都知道。 “哼!花花架子罢了。” 这句话若是从柯大将军口中说出来还算正常,毕竟他有傲视群雄的箭术,但却是从越国棋神的口中吐出,难免让人轻视。 冯佳贤在女眷的马车里听到对齐世子的赞誉,整个人心神荡漾起来。最近她实在得意:证明了她确实是侯府的血脉,脚上的伤也好了,还被赐婚齐世子,她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如今恭维她的人不计其数,一向以真善美面目示人的她,都有些飘了起来。 走了大半日,前头的马儿走得快,已经到了青鸾山,马车也陆陆续续到了,各府的家丁护卫提前到了那边,检测周边安全,选好营地扎营。 几百人浩浩荡荡地扎营在一个美丽的湖边,行路微微出的汗都被刮过湖面的凉风吹散。 大家下车下马,正惬意感受之际,陡然闻一声尖叫:“啊——有蛇,蛇——” 一侍卫反应迅速,拔箭砍去,那蛇头被砍飞,却向着苏言裳射去。 宁王刚刚就一直在寻找苏言裳的身影,没想到人群中真的看见了她,虽然那日戴着面纱,但那身形,那双眼,他见过就不会忘记。 今日她仍然很特别,黑色的香云纱窄袖上衫,这可是越国这样南边的国家喜爱的布料,因其有极好的散热功能,下身是丁香色曲裾长裙,裙长至脚面,显得身姿婀娜颀长。 在安国,穿曲裾裙装的女子着实不多,有一股复古的味道,衬得她的身姿更为曼妙。 “实在太美了!”宁王眼睛放光赞叹道。 他正要上前的瞬间就听到了那一声惊呼,于是立即施展轻功,双足点草飞上前,同时抽出宝剑,在苏言裳身前刺出一朵漂亮的剑花,那蛇头顷刻落地,无声无息,也不见血腥。 这场面发生在刹那间,却惊心动魄,宁王的动作也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言裳毫无惊慌之色,非常平静地福了一礼:“多谢。” 就要转身离开,宁王立即拦在她的面前,笑眯眯道:“没想到又和姑娘见面了,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遇事总是如此淡定,上回救人如是,这次亦如是,简直太迷人了。宁王早已心神荡漾。 刚刚发出尖叫声的女子正是贺彩璋,此刻惊魂才定,见宁王如此勇猛地冲过来,还以为是刻意来救她的,于是上前,千娇百媚地服了一礼道:“我叫贺彩璋,是德远伯府的嫡女,定宁侯府的表姑娘。” 虽然她喜欢恒表哥,但谁不想往更高处站呢? 苏言裳挑了挑眉,再次转身离开。 宁王生得腿长,跨一步上前,又拦在了苏言裳身前,苏言裳退,他进,苏言裳再侧身,他又挡。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而一旁的贺彩璋被忽视了个彻底。 明眼人都看出了宁王的刻意为难,这时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宁王这样为难一个小姑娘不妥吧!”齐云苍远远见到宁王找苏言裳麻烦,特意过来解围,要知道,上回他们可是打过照面的,宁王这人可不是什么好鸟。 “啊——我想起来了,上回也是——难不成这小娘子是你的相好?”宁王风流成性,对安国女子更是毫无礼数。 周围听到的女子都脸红害臊,男子都唾弃。 “这齐世子已经定亲啦,就不觉得这人多少有些闷啊?什么时候都绷着一张脸,不如跟了我,我这样的性格,定然能让你更快乐,而且我们越国比你们安国可好得多。”宁王说着,挑逗地眨了眨眼。 苏言裳见齐云苍帮他挡了人,礼貌道谢后,就要离开。 “你不会想当他的妾吧?不如考虑一下我,就算跟我回去不能当我的正妻,至少还有个侧妃的位置,地位也比这什么信国公世子的妾高吧,我不介意你跟她有过一腿。” 才离开两步的苏言裳转身上前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 宁王身边的侍卫见危险,立即拔剑,剑出鞘的瞬间,齐云苍用剑柄一挡,那侍卫连人带剑猛地后退几步。 苏言裳那一巴掌没有停,顺利落在宁王的左脸上,宁王被打个措手不及。 “放干净的你嘴巴,还要告诉你,我们安国可比你们越国好太多了,就连人都比你们的美,衣裳也比你们的好看,你们最喜爱用的香云纱都是安国产的,你们做点心的小麦是安国产的,就连你们的笔墨纸砚都是安国产的,你们有科举吗?没有!你们有能将日食预测准的钦天监吗?没有!你们炮制药材的技术都还是我们二十年前用的吧!我们有的许多你们都没有,都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苏言裳不客气的一席话说完,将在场所有人都听呆了。 听起来非常解气,非常爽快,但那些都是什么?香云纱原来是越国最喜爱的布料吗? 他们连小麦和笔墨纸砚都没有吗? 他们竟然没有科举吗?不会连官员都没有吧? 药材炮制技术,那又是什么,二十年前的东西,都算是古董了吧! 去年的日食,越国的钦天监预测的时日竟然比实际晚上二十八日!但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常在两国间走商的人会知晓,极少的官员知晓,这小娘子又怎会知道? ?t=20230208205505 第41章 表妹 这些是在场所有女子的想法,也是大多数男子的想法,专门的官员会知晓这些事,但听到这话的都是一帮纨绔子弟,哪里听说过这些事,简直无法想象。 “这小娘子……说的都是真的?” 大家怀疑之后,看到宁王那张难看到滴墨的脸,真相呼之欲出。 现场的惊讶情绪立刻炸锅,窃窃私语越来越大声。 一个和齐云苍有几分相似的男子躺在一根树枝上,嘴里衔着一根野草嘟哝着自言自语:“苏老板懂得还更多,超出你们的想象,信她就对了!” 他内心其实也很不敢自信,但却感觉与有荣焉:他太有眼光了,跟了这么个老板。 苏言裳勾唇:外祖父说过,要有文化,才能不带脏字骂人;师父说过,掌握时代的信息,你就赢了,连骂人都比别人厉害。 苏言裳看了眼那根树枝,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树枝上的男子差点失去平衡掉下来:他是不是被发现了? “你怎么能这样!”才反应过来的贺彩璋冲向苏言裳,“你怎可对宁王如此无礼。” 苏言裳顿了顿脚步,看向贺彩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越国人呢!” 说完她快步离开,贺彩璋还想追上去,被冯佳贤拦了下来。 “谁是越国人,你才是越国人,你全家都是越国人!”贺彩璋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 宁王此刻的脸更黑了,桃花眼通红,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昭示了他无比愤怒。 有些话就是事实,根本没有办法反驳。虽然越国也有许多东西是安国没有的,但人家却有其他东西可以替代。 也就是说,安国如果对越国实施技术制裁,越国根本没办法,甚至连香云纱都会穿不上,而越国却没有对安国技术制裁的资本。连他十分有信心的刘赢,刻意带来挑衅安国的刘赢,都没有赢过人家。 他右手握拳,内心的火越烧越旺。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后来才出现的棋神阿林也听到了一部分的话,嘴角不屑地翘了翘,但整体的表情已然扭曲。 “真是不自量力——”树枝上的男子长叹道。 宁王转身恶狠狠看向他。 “怎么,宁王想对我一个安国的平民百姓喊打喊杀还是怎么的?” “别以为我不敢。”宁王从舌尖低低地压出这句话。 “来试试?”树枝上的男子有极好的听力,声音再低也听得见,况且,他还懂唇语。 听说了这边的尴尬状况,鸿胪寺的官员赶紧冲了过来,安抚了越国的使团和宁王,熄灭了即将爆发的冲突。 冯佳贤完完整整看了这一场争端,这几日的好心情完全被击碎。 刚刚宁王说了,上回也是,也是什么?难道齐云苍和苏言裳早就认识?甚至比认识还多几分? 这个想法一在她脑海生起,就如油入火苗,猛然爆发,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烧得她的心不得半刻安宁。 为何她的生活里,处处都有苏言裳! 夕阳西下,第一日定是无法打猎了,第一次到青鸾山,大家都觉得晚上还是不要出营地的好,以免被未知的危险困住,夜里组织救援更为困难。 于是大多数人都在营地旁边的湖边搭起了简易炉灶。春猎这种事,除了正儿八经的打猎,自然衍生出许多乐趣来,要不然也不会有女子来,毕竟安国真正会打猎的女子着实不多。 挖灶烧火野炊正是乐趣之一,当然,也有贵女过分娇气,对这种偶尔不在轨道上的生活爱不起来,自己带了炉灶,甚至带了厨娘,或者在家里煮好饭菜,用冰块冰着带来加热吃的。 男子比之女子探险精神大得多,即使不会野炊,也能折腾出东西来,就算难吃煮不熟,也能有小厮帮着做能吃的。 苏言裳自己动手热了带来的饭菜。她知道到山里定会很晚了,便没有折腾自己煮生食。 君天湘跑了过来:“快看,我带了什么?” 一堆肉干被倒了出来:“这些都是我家厨娘亲自做的,南地风味,快尝尝,对了,心媛她大概不过来了,她姐姐拘着她呢。” 二人愉快吃着肉干聊着天,苏言裳将肉干递给冯家的姐妹,君天湘道:“别给那谁,免得糟蹋了。” 贺彩璋刚刚一直挤兑苏言裳,听到这儿不乐意了:“你说谁啊?” 君天湘翻了个白眼:“你都听出来了还用问吗?” “你——” “好了别说了,山里挺安静,等会儿别人都过来看笑话。”冯佳贤难得说了一句人话。 齐家二郎齐云愈跑到冯家的篝火边,一开始冯佳贤还以为对方是来和自己说话的,毕竟她是他未来大嫂,大概是想提前认识认识。 谁知对方竟然是找苏言裳:“苏姑娘真是蕙质兰心啊!竟然能将宁王堵得哑口无言。” 苏言裳瞥了他一眼,从荷包里拿出一支碳笔和纸张,唰唰唰写了字,递给了对方。 “这是什么?”齐云愈看了一眼,顿时面露尴尬,紧张地摸了摸自己那张帅气的脸。 “你……你……”真的知道我就是面具男子了吗? 字条上写着:回去马上给我张罗出一家药铺来。 冯佳贤见来人不找自己,却是对苏言裳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表妹,你写了什么给齐二公子?这样可不太好,毕竟他是男子,你们这样被人看到了,会被认为是私相授受。” 苏言裳翻了个白眼:“满脑子都是屎自然不会觉得别人香。” 冯佳贤本就不怎么高兴,被苏言裳怼后更是毫无胃口,于是带着丫鬟绿衣去了湖边散步。 “佳贤妹妹也过来散步啊!天色已暗,可得多些小心” 冯佳贤转头一看,见到梅若莲。 梅若莲时不时会去信国公府,一开始她还以为对方打齐世子的主意,鄙视她出身太低嘲笑她不自量力的同时,也有些许担心。 可是后来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作,便没有再关注。 “姐姐是——”总不能承认自己关注过人家。 “我是梅若莲,虚长你几岁,不介意的话,我就叫你佳贤妹妹了。” “那我便称呼您梅姐姐了。” “好的。”梅若莲面上露出温暖的微笑,“佳贤妹妹明日有什么打算?” 冯佳贤叹了口气:“女子能去什么地方,不要走太远就好。” “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佳贤妹妹愿不愿意答应。” “说来听听。” “不怕你取笑,我和家里的姐妹不太和,不知能否让我和你们一同行动?” 梅若莲的身世冯佳贤是查过的,她的父亲是五品官,亲母早亡,有了继母和继弟妹,想必生活也没那么容易。 对方能对她坦诚,定是平日里她经营的大度形象成功的缘故。 “当然可以,明早出发前,我到你营帐找你。” “我过来就好。对了。我弄来一张青鸾山的路线图。”梅若莲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 “还有这个?”冯佳贤惊讶。 “之前我父亲在这边做过一个水利工程,他对这边比较熟悉。” 工部郎中梅鸿昌,有这个不奇怪。 冯佳贤惊喜,有了它,比无头苍蝇强上了许多。只是如果能与齐世子一起更好,但箭术了得的他定然会去真正的猎场,而不是像女子般游玩。 “实在太好了,多亏了梅姐姐,明日我们说不定还能拔得头筹。” 这是每年春猎的规定,男子和女子分组比猎物的多少,赢了自有皇家的奖励。 她看了看图,指着图上一个黑墨圈起的位置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何特意圈起来。” “这问题我同样问了父亲,他说是这山里最神秘危险之处,之所以每一年都选择去雁来山而不是青鸾山春猎,就是因为青鸾山的这个区域特别危险,怕有人误入,据说进入这片山林的人,都没能出来。这山路图是我偷偷带出来的,佳贤不要说出去才好。” “怎么会?我当你是姐妹,便不会乱说。” 冯佳贤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夜色深沉,冯佳贤换了深色衣裳,让婢女守着营帐,自己一人避开耳目,悄悄出去了。 “冯大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来到了宁王营帐外,侍卫通报后就被请了进去。 冯佳贤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越国的礼。 宁王微眯着眼侧卧在虎皮卧榻上,两个打扮奇异且暴露的婢女一人跪在榻上给她捏肩,一人跪在地上给他捏腿。 见冯佳贤进来,他睁眼挑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这冯大姑娘也是个美人儿,皮肤白皙清透,一双瑞凤眼微垂,行礼时垂下的角度像是刻意调整过,着一身规规矩矩的深色安国衣裙,看起来十分贵但也就是贵的感觉,走路的每一步都像用尺子丈量过,不多一寸也不少一寸,耳垂上的绿翠耳钉甚至没有随着步伐摆动,头钗也华贵而呆板,毫无灵动,如死水般,虽然样貌比许多越国人都美,但着实无趣极了。 “小女子来此,是因表妹今日对宁王殿下多有得罪,实在是不应该,特地来替她向殿下请罪。” 冯佳贤说着,将手中的食盒献上。 “因来这野外,身上没有带贵重之物,只能选一些京城特色的糕点,聊表歉意,请殿下莫怪我表妹才好。” 宁王桃花眸微闪:“苏言裳是你表妹?” 今日被打击后,宁王回去就吩咐人调查苏言裳的身份,只说是定宁侯府的表姑娘,定宁侯夫人的亲外甥女,但一时没将其和冯佳贤联系起来,毕竟冯佳贤完全没有入他的眼,虽然下了一盘棋。 表妹可比表姐要生动得多。 宁王没有让人接食盒,他挥退婢女,站了起来,走到冯佳贤的面前,用手挑起她尖细的下巴—— ?t=20230209232227 第42章 狩猎的队伍 “你替她来,问过她意见了吗?” “这……”冯佳贤想挣脱宁王的手指,却使不上力。 “还是这本就是你的意思,她根本就没想要给本王道歉?对对对,以她小野猫似的性子,定然不会来和我道歉,甚至连想都不会想。” “而且是谁让你如此自信,以为献上一盒随处都能买到的糕点,本王就会原谅她?” 冯佳贤此刻只觉屈辱,宁王甩开她的下巴,用帕子擦了擦手。 冯佳贤更觉屈辱了。 “虽然这糕点的小麦,都是你们安国的,但本王也不稀罕。”宁王将擦手的帕子扔在了冯佳贤的脸上,“据说这块帕子也是安国产的,你看看是不是。” 帕子最后掉在了冯佳贤面前的地板上。 冯佳贤压下一口恶气,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恐惧,但面上依然平静微笑。 “当然,小女子自然是知道这盒糕点不合殿下胃口,但打开后殿下会知道小女子的诚意,而且小女子既然是她表姐,自然可以帮殿下的忙。” 她都听说了,越国等几国提议来青鸾山打猎,就是为了寻宝,直接挑明她有寻宝图,显得有些假,只有遮遮掩掩,才能让人好奇,无论相不相信,都会想去看一看。 不过她没想到宁王是这样一个人,想到今日里苏言裳还能让对方吃瘪,而自己却—— 已经坐到榻上的宁王身子突然前倾,两眼放光:“你说本王需要你帮什么忙?” “殿下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表妹?” “你在揣测本王的心思?”宁王有些不满。 “小女子不敢,许是误会了。” “误会?”宁王盯着她冷笑:“是你想利用本王。” “殿下何出此言?”冯佳贤被宁王盯得有些无地自容。 “你的未婚夫喜欢你表妹,所以——” “殿下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哼。”宁王低头一笑,半躺而卧,“你们这边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又当又立,说的就是你吧!” 被戳中心思的冯佳贤面色尴尬,却又不想承认,刚想狡辩,只听宁王道:“你就不怕有人知道你来了我这儿?冯大姑娘深夜在宁王的帐子里,也不知道你那个心不在焉的未婚夫会不会很尴尬啊?” 冯佳贤已经后悔了,没想到宁王如此难缠。万一真的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我是来替表妹道歉的。” 宁王看着她冷笑。 “要我怎么做,你说说看?” 真想知道小美人知道自己被表姐出卖时的表情。 冯佳贤一怔,简直捉摸不透这宁王的性子, 冯佳贤说了计划,宁王拍手:“这股铲除异己的狠劲儿,冯大姑娘若是个男子,本王都不敢和你作对呢。” “殿下着实误会了,我也是想给我那可怜的表妹找一个良人嫁了,还有谁比殿下更高贵的?到时候就拜托殿下照顾我表妹了。” 宁王暗藏眸中寒光。 冯佳贤离开后,宁王的婢女在食盒内发现了一张路线图。 翌日一大早,打猎的年轻人们整装待发。为了迎合每年的春猎,许多女子平日里都会学骑马,即使不会射箭,也能骑上马遛上一圈,否则大家出来玩的时候岂不是要落单? “大伙儿都是第一次到青鸾山,最好不要分开太远,我们就组合成多个队伍,一同在安全区域狩猎就好,最后猎物最多的队伍胜出。”太子道。 太子早已在定下狩猎当日就派人来探过路,将安全区域提前划好了。 箭术优秀的男子们自是会去深山,越是没去过的地方越是想去挑战。 昨日被苏言裳激怒的宁王决心要和安国的贵公子们一决高下,将安国射手打败,好让他们抬不起头。 热爱狩猎的其他几个国家也跃跃欲试。 女子们实在不会或者不愿意骑马的,就在原地野炊看风景,或是凑齐几人打个叶子牌。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打猎吗,不是,而是穿得鲜艳亮丽,吸引优秀小郎君们的眼光。 这不,红的紫的粉的,各种艳丽的颜色今日都被穿了起来,好被森林的绿叶衬托。 冯佳贤今日穿了一套樱桃色宽袖上衣和同色长裙,风儿一吹,红艳艳地飘起,似仙人般。 她的出现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苏言裳出现的时候,正骑在一头棕色的马上,虽然不是绝顶漂亮的马,但上面坐了个绝顶漂亮的人儿,自然引人注目。 只见她着一身青色圆领窄袖上衣,深青色百褶旋裙,腰带比一般的腰带宽上许多,其上绣着精美的忍冬缠枝纹。 “穿得跟那树叶的颜色一样,差点就看不见。”贺彩璋鄙视道。 “可是我觉得好看耶!”一贵女道。 “真好看啊!我也想有一套。”贵女们纷纷表示喜欢。 鄱阳郡主穿的是青地绣白忍冬缠枝纹套装,谢心媛穿的是白地绣青忍冬缠枝纹套装,一种姐妹装的感觉。 “天啊那三人的颜色真配,和这山林也搭极了。”往时贵女们都喜欢穿与姐妹不一样的颜色,为了衬托自己的特别,谁都没想到还能这么搭,反而更吸引人了。 贵女们的心又飘到了成衣店。 苏言裳、君天湘和谢心媛自然组成了一队。 “小爷能不能和你们一伙呀?”齐云愈骑马过来,生怕苏言裳不带他玩儿似的。 “你不是信国公府的二公子吗?不和你大哥一起,来我们这凑什么热闹?”君天湘好奇问道。 “太子都说了,自由组队,你们仨儿总不能没有一个男的带路吧,这样多危险对不对?”齐云愈挺了挺胸脯。 “好吧,万一猎到了猎物,还得他扛着。”苏言裳狡黠一笑。 “好主意,那就勉强答应吧。” 冯佳贤将马儿骑到了苏言裳身边。 “表妹,定宁侯府就我们三姐妹来了,你不会要和我们分开吧?”冯佳贤今日的任务就是要将苏言裳引去无人区,让宁王的人抓去,她怎么能离开自己的视线呢? “佳贤表姐,你不会是要和她组队吧?她什么都不会只会拖后腿,我不同意。”贺彩璋道。 “我也不同意。”苏言裳挑了挑眉。 “哼。”贺彩璋转动马头想要离开,冯佳贤拦了下来,坚持与苏言裳一队。 昨日与梅若莲约好了,加上冯恒,几人组成了一个队伍。 谢心敏见自己的妹妹最近对自己不似从前般小心翼翼,今日竟然还不和她一组,有些气愤:“谢心媛,你不过来?我可是要和二皇子妃一组的,你别老是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混在一起,郡主还好些,一个商贾之女也配,你身份不要了吗?” “大姐——” “你住嘴!”君天湘想要拿鞭子抽她。 “你也只是一个南蛮郡主罢了。”谢心敏毫不客气,她从来看不上君天湘。 “南蛮郡主也是郡主,皇上是我大伯。” 谢心敏气绝。 这里头最安静的就是梅若莲了,她从小就没什么同伴,但她觉得自己最有脑子,她在内心嘀咕:出发吧,猎人们,小心不要成了猎物了。 苏言裳的好心情在看到梅若莲过来时就沉了下来:梅若莲居然同冯佳贤聊上了,她如今喜欢齐云苍,而冯佳贤是齐云苍的未婚妻。 她心中冷笑:五年前,梅若莲也是封长宁的朋友,如今想来,对方所暗示明示的,都只会让易凌风更恨她。 现在,她会怎么对付冯佳贤呢?她很期待呀! 宁王的眼神死死盯在苏言裳身上:她冷漠的表情,配上一身冷绿的衣裙,加上不饶人气死人的嘴,真是又美又作。 这女人,今日他要定了,先让他赢了安国这些弱鸡! 几个队伍在这或恼或笑的气氛中出发了。 苏言裳三人走在队伍最后。 其实她们的马术都不错,谢心媛从小喜欢习武,也喜欢骑马,虽然母亲不是那么喜欢,但祖父喜欢,就教了一些,也许是有天赋在,竟然骑得还不错。 鄱阳郡主更不用说,在南蛮之地比在京城自由,除了自己的母亲,也没有太多人拘束她,时常和朋友们骑马上山林打猎。 苏言裳前世并不会骑马,重生后,她决心要学会几样逃跑的本事,骑马首当其冲,她不仅学,还学得很刻苦。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马术也不错。 几队人马很快就到了指定的山林,只要不走出提前划好的边界,便没有狗熊、猛虎那样的大型动物。 箭术了得的几人已经去了另一个方向。齐云苍与易凌云一组。齐云苍从小就在易凌云所住县城旁的寺院居住,二人那会儿就认识,但却从没有一起打过猎。 在易凌云的印象中,齐云苍的箭术差得很呢,难道一直都在藏拙吗? 宁王死跟着齐云苍。今日他就盯着他,他指哪儿,他就打哪儿。 齐云苍骑马走了一段路,终于搭起了弓,瞄准一片骚动的灌木丛。 宁王勾了勾唇,也搭弓,瞄准了同一个方向,他的箭以快出名,就不信不能快过从小体弱的信国公世子。 齐云苍正要射出之时,宁王已经将箭放出,余光里对方的箭还在弦上。 宁王翘起得意的唇角,只见齐云苍的箭头转了个角度,啪的一声箭射出,不偏不倚地射中一只梅花鹿。 而宁王的箭却没射中任何东西。 齐云苍上前,将梅花鹿放进马上的猎物袋里。 宁王气笑了:“这回是让着你,你可别得意太早,哼!” 齐云苍:“我看宁王打猎,这关注的对象怕是错了。” 安国人的嘴都不好惹,宁王哼了一声。 唰,又是一箭,一只野兔被收进了齐云苍的袋子。 宁王郁结。 同样有些郁结的还有同行的易凌云。怎的云苍哥竟然有一种他大哥的感觉,从前怎么没发现呢? 继续往前,一只松树闪过树后爬到了树上,宁王冷笑着举起了弓。 ?t=20230211004916 第43章 熟睡 齐云苍看了一眼,将马头调了个向,打马走了。 才搭好弓准备射箭的宁王余光见对方竟然离开了,气不打一处来,再回头看时,哪里还有松鼠的影子。 宁王爆了一句粗口,想到苏言裳,内心又期待起来,不知道冯大姑娘事情办好没有。 至于她留下的那张路线图,哼,他才不信冯佳贤会那么好心,不过,无论宝藏是不是一个传说,他也不介意到那边去看看。 而冯佳贤,哪里是给他指宝藏之路,她的目的可不是让苏言裳能和高贵的宁王在一起,而是让他们都有去无回。 苏言裳这边,打猎的节奏就缓慢了许多。只有鄱阳郡主齐云愈和冯恒各打到了一只兔子。 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空,冯佳贤提议道:“快到晌午了,不如咱们先歇会儿吃些东西怎么样?” 众人同意。 他们总共打了三只兔子,加上每人的马上都有一些干粮,也够吃一顿的了。 拴好马后,各人将带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贺彩璋觉得太辛苦,闹着要回营地去,冯佳贤好生安慰,她才忍了下来。 苏言裳鄱阳郡主负责搭建炉灶和生火,冯恒和齐云愈负责整猎物,说是分工合作,剩下几人其实没干什么。 “你们做了前期工作的,现在就休息吧,这些就交给我们好了,反正也只有三只兔子,我们三个人够了。”冯佳贤道。 “这怎么行?烧烤才是最快乐的时刻,我才不需要你们帮忙。”君天湘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何况那么大的兔肉,烤熟得花不少时间呢,怎么可能一直待着。 “我带了调料,来给你们都弄上一些吧。”冯佳贤说着,将刚刚从马上拿下来的瓷瓶打开。 “等等。”苏言裳抓住了冯佳贤的手,后者的脸一白,只听对方道,“烧烤到最后放这些调料才好吃呢,等会儿再放。” “哦……哦,原来是这样。”冯佳贤尴尬道。 “还是我们的苏——姑娘厨艺了得。”齐云愈道。 冯佳贤的眼中闪过暗芒。她可不希望小叔子对苏言裳有任何好感,可怎么觉得他总喜欢招惹她? “什么了得了不得的,对于一个贵女来说,厨艺什么的,不过是会脏了手的东西,只有上不得台面的下等人,才会擅长。”贺彩璋道。 “彩璋表妹不要这样说,女子会厨艺是一大优点,女学里不是也有厨艺课吗?你这么说是不是都没去上课?”冯恒道。 “表哥,我的厨艺也是不错的。”贺彩璋紧张道。 “所以你承认你是下等人了?”苏言裳翻了个白眼。 “苏言裳你给我闭嘴,没有你说话的份,你也就会些裁衣厨艺,这些人人都会,你可会琴棋书画?这才是京城贵女应该学的,佳贤表姐又是这其中最优秀的一个,你应该向她学习。” “等你能吃饱,再说琴棋书画吧!聒噪!”苏言裳无奈道。 贺彩璋还想说,冯恒阻止了她。 “彩璋,这都准备做好了,不如我们先去如厕吧!”冯佳贤小声道。 “我也一起。”梅若莲细声细气地附和。 三人同去同回。 见那三人一起回来了,君天湘也觉得自己需要如厕,便约了苏言裳和谢心媛。 冯佳贤的手紧了紧。 “你们先看着,随时翻一翻面儿,已经快好了,贺彩璋你可不能偷吃,以免变成个胖子。” “君天湘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 “我会告诉我大伯,你说他是胖子的。”君天湘得意道。 三人回来后,兔子已经烤熟了,三只兔子那么多人吃着实不怎么够,好在还有干粮。 水足饭饱后,贺彩璋提议回营地:“这骑马也太累了,不如我们回去吧,毕竟也不是真的来打猎。” “可是刚吃饱,骑马不太好,要不然,就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冯佳贤建议道。 正午阳光柔和,山林里早上还挺冷的,此时气温正好,不冷不热,就地休息确实是挺不错的。 贺彩璋看了眼冯恒,微笑道:“那就先小憩一会儿。” 只要表哥在,在哪里都可以。 “那你们休息吧,我们两个男的在周围给你们放风。”山林不比家里,安全还是没保障的。 “有表哥的保护,我们就安心了。” 齐云愈和冯恒分别爬上了不同方向的两棵树。 林中安静,微风习习,吹来淡淡的让人舒适的草木香,大概是饭后的原因,大家很快入了眠。 “表妹,表妹——郡主——”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冯佳贤站起身,将周围人都叫了个遍,又去叫树上的两人,完全没有得到回答,她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从林后冒出来两个黑影:“哪位是苏姑娘。” “就是她。”冯佳贤指着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苏言裳。 两人就这样将人放上马背走了。 这些人大概还会睡上一个时辰,等大家醒来,苏言裳都不知道被带多远了,找是不可能找得到了。 冯恒最先醒来:“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跳下树,见所有人都睡着了,以为是大家都困了,没有多想。 之后各人陆陆续续醒来。 齐云愈第一个发现不对:“苏老……苏姑娘呢?” 反应过来的人四处张望,确实不见了苏言裳的身影。 “她的马也不在了!”君天湘道。 “快,我们分头去找。”齐云愈道。 “不能分头找,这里大家都不熟悉,为了找一个人大家散开,会都很危险。”冯佳贤道。 “那你说怎么办?你们不去,我去。”君天湘骑上了马。 “对了,我们不是有信号弹吗?”冯恒说着,从怀里拿出信号弹,朝天空一放。 “你们在这等着,我和齐兄在附近找找,不会走远的,你们也不要离开,等我们。”冯恒交代道。 “凭什么啊?是她不守规矩乱跑,为什么让我们在这儿等着,我要回营地。”贺彩璋高声反对。 信号弹引来了其他队伍的人,包括太子和二皇子他们,还有营地过来的护卫。 “你们先回去,如今不知道苏姑娘是自己走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这里有我们就够了。”太子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安排女子们由护卫带领着先回营地。 “我不能走,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也是!” 君天湘和谢心媛道。 “你们在这儿可能会添乱。快回去吧!”二皇子道。 聚集过来的几个队伍总共几十个贵女,被十个护卫护送着回营地,擅长武艺的男子们到远一些的地方找,武力值低的就在附近找。 宁王收到信号,桃花眼流光闪烁,邪邪一笑:“本王不跟你玩了。” 剩下齐云苍和易凌云二人行,没有了狗皮膏药宁王,齐云苍却感觉到了真正的危险,那个五年前他就感受过的危险。 二人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地,突然虎啸震天响,面前出现了一只巨虎,朝他奔袭而来。 他毫不犹豫搭弓,马儿朝前奔袭,他一踩马镫,整个人全身肌肉紧绷跳起,在空中转了个身将箭头对准了灌木丛的方向,嗖的一声箭矢射出。 一声闷哼消失在虎啸中。 那虎已经奔到了他的脚下,齐云苍落下的瞬间从靴子上抽出一把匕首,举过头顶,闪电般直插虎背。 那虎受了伤却仍是顽强,一人一虎缠斗在一起,一旁的易凌云心惊胆战却找不到机会下手。 灌木丛中寒光闪现,嗖嗖两箭先后朝着猛虎上的人射去,齐云苍矮身躲在虎背,又使劲将虎立起,一支箭从虎头上飞过,另一支直穿过虎的胸膛。 易凌云朝着灌木丛奔过去,箭矢射向了他,成功躲避了几箭,那放冷箭之人却不知所踪。 猛虎将齐云苍甩落地,他一个翻身,落地的瞬间又三两步扑向虎,揪着它朝着另一边的灌木丛奔去。 从易凌云眼前逃开的黑影还在举弓搭箭等待着机会,忽见猛虎的身子大山般朝他压了过来,顿时激流勇退,屁滚尿流地跑了。 猛虎裹挟着震天之势倒下,树叶都落了一半。 “是他!”齐云苍本想抓住对方,但发现他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之人,便打算先压下。 一个从不在人前展现箭术,一直说自己不会射箭的人,竟能暴发凛冽杀意,箭术甚至不低于宁王,定然要好好查。 突然,远处空中升起一道火花,齐云苍和易凌云感觉事情不妙,将虎尸放在原地,驱马朝那个方向驶去。 护卫带领的大队回营人马走了许久,也不见营地的影子,而且似乎一直不见早晨来时的路。 “阿贤,我们刚刚好像经过这棵树了,怎么又经过了一回。” “不……不会是鬼打墙吧!” “啊——”一个贵女尖叫,其他人被吓了一跳。 只见刚刚不知不觉超过冯佳贤的一匹马消失了,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大坑,贵女们耳朵传来马儿悲怆的叫声和掉下去那姑娘的惨叫,惊飞了附近树上所有的鸟。 刚遇鬼打墙,又遇巨坑洞。 此时许多贵女还不知晓这些是猎人布下的陷阱,她们拼命地拉缰绳,期待马不要乱动以免再上前一步就要掉入坑洞中。 所有人战战兢兢,有贵女已经哭了出来:“我为什么要出来,我本就是不想来的。” 虽有随行的护卫,但他们此刻也不敢往前走,几个人已经进入坑洞,将那掉进去的贵女救了出来。 而她的马已经—— 好在马儿垫了背,否则,被伤到的就会是她,但她身上也有不少表皮擦伤,此刻狼狈非常。 冯佳贤想起自己被鼠夹夹过的脚,心有余悸,曾经的伤脚似乎疼了起来。 这时,马蹄嘚嘚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眼前一亮。 ?t=20230212012503 第44章 夜幕已降临 齐云苍和紧跟在后的易凌云骑马过来了,见女子们都在这儿,很是意外,于是问了情况。 二皇子妃说了情况:“定宁侯府的表姑娘失踪了。” “具体什么情况?”齐云苍道。 “当时我们在午休,她趁大家都没注意,骑马离开了。”冯佳贤道,看着齐云苍的双眼晶亮。 “离开的时候你们都没看见吗?”易凌云问。 “没有,所以醒来发现的时候,也不知道她离开了多久,太子二皇子还有各府的公子都在那边寻找,也不知晓找到了没有。”冯佳贤一脸抱歉道,“都怪表妹,让大家如此担心,佳贤在这儿给大家道歉了。” “我就说那种人,什么都不会就算了,还连累人大动干戈地找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非要一个人去不可?”贺彩璋这一日的怒气都想在这一刻发泄。 贵女们议论起来:“不是都说这山里面有宝藏吗?她该不会去找那宝藏了吧!” “果然是商人之女,见财眼开,连危险都不顾了。” “走,去看看。”齐云苍感觉另有蹊跷,叫上易凌云。 二人打马离去只是瞬间,丝毫没给贵女们更多的时间反应。 冯佳贤见他们竟然离开,焦急道:“世子——啊——我的脚——” “阿贤也受伤了吗?”旁边的贵女问道。 “许是之前伤到的脚还未好。”冯佳贤故意提高音量解释道,希望齐云苍能听到。 但对方却没有回来。 “阿贤之前伤脚了吗?”那日冯佳贤被鼠夹夹到,怕好不了,她一直保密着,连贺彩璋那大嘴巴都没告诉。 “先下马吧,让护卫给看看。”二皇子妃道。 护卫常年习武,多少都会些跌打损伤的处理。 她怎么可能会让护卫给自己看脚,简直恶心至极! 况且她又不是真的脚疼,不过是想让齐世子注意到她罢了。 “刚刚我们忘了一件事。”梅若莲的声音虽低,但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 “什么?” 她的存在感一直很低,突然说话,大家都不怎么想理她。 “我们为什么不问问,这路该怎么走?我们已经在这绕圈了不是?” “对呀,都怪那个丧门星!要不是都关注了那个姓苏的,我们怎么会忘了问!”贺彩璋恶狠狠道。 “齐世子——齐世子——”于是几个人就喊了起来,将马头掉转。 齐云苍二人刚刚是从她们前进的对向过来,朝她们来的方向而去。 几个人追了上去,跑在最前面的护卫连追带喊追了许久,都没见到齐云苍二人的身影,只好返回。 “真的蠢死了,求救不就可以了,自然会有人看到信号弹的,我们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有人想把信号弹放向天空,可是林中枝叶太过繁茂,竟两次将信号弹打落,第三次是一个轻功比较好的护卫爬到树上,避开枝叶才得以释放成功。 二皇子妃让大家在原地等待救援,一时间抱怨声、叹气声、哀嚎声、因疼痛而起的呻吟声响起,在这方遮天蔽日的山林里,气氛显得更加压抑。 等了许久,夜幕逐渐降临,气温也骤然降低,加上饥饿,许多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怎的那么久还不见有人来?这天都要黑了。” “不如先吃些东西吧,这个时辰,大家应该也都饿了。”二皇子妃道。 “不要——我还想回营地吃顿好的!”杨琼道。 “你也看到了,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就这么决定吧!” 二皇子妃雷厉风行,安排了几个护卫去打猎,剩下的几个护卫就地生火。 “大家的马上都还有食物吧?如果能猎上一些猎物,我们就能吃得更好些,不能的话,也只能草草充饥了。” “就这样吧,说不定一会儿就能与来营救的人汇合了。” “其实我们也没必要一直在这儿等着。”梅若莲道。 “梅大姑娘有什么想法?” 猎物回来后,由护卫烤熟分着吃。 这狩猎,和以为的样子差太远了,大家吃东西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刚刚齐世子他们过来的方向,不太可能是营地的方向,所以我觉得不如换个方向走,走一段路,放一个信号弹,总会有被看到的时候。” “可后头不就是我们过来的地方吗?”有贵女发出疑问。 “这可不一定,毕竟,我们可能迷路了,什么时候走岔道了都不知晓,相比来说,齐世子来的方向比较确定,我同意梅大姑娘的说法。”冯佳贤道。 “但他们过来的方向也可能有岔路,其中一条说不定是通往营地的呢?” 二皇子妃想了想:“肯定不是营地的方向,他们刚刚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连信号弹都没看到,见到我们那么多人在一起才会那么意外。” “我觉着,一路上我们是不是漏了一些比较小的道,毕竟青鸾山很少有人来,那些小道的草比较多,我们一时间忽略了也是有的。” “没想到梅姐姐平日里话不多,竟如此有见地。”冯佳贤赞叹道。 “那么大家吃饱,就往回走,都注意着岔路。”二皇子妃一锤定音。 到后来,即使吃了晚餐,所有人都还提不起精神,但又不得不从疲劳中起身。 苏言裳被劫持一个时辰后醒了,她伏在马背上,手脚都被绳子绑着,颇为难受。 宁王来后,几人飞快地往路线图上的某个位置飞奔,一路上几乎都是上坡路。 两个时辰后,几人都感觉越来越不舒服,一路上的景色也越来越美。 宁王心里不是没有怀疑的。这里的风光与之前完全不同,似乎不是在同一个世界。 之前山林茂密,气息潮湿,冷热适宜。此处眼前开阔了许多,一眼能望到十几丈远无遮挡,且树木种类多有不同,叶子普遍没有山下的大,空气似乎干燥了一些,山风吹来竟让人感觉力道。再往上走还有白雪覆盖。 难道这真的是藏宝地吗? “我怎的感觉呼吸不太顺畅呢?”一个侍卫深吸了几口气。 “你这家伙,呼吸不畅莫不是感染了风寒?”另一个侍卫颇为鄙视地笑道。 宁王也有不适的感觉,但却不是呼吸不畅,只是有些想吐。 几人放缓了脚步。 他们找到了一个洞穴,下了马,两个侍卫先进去整理环境后,宁王才抱着苏言裳进洞。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那就吃些东西呗。”宁王邪笑。 摇曳的篝火下,苏言裳依然冷清。 “解开我的手。” “呵,这倒不必,我喂你吃。” “恶心!”苏言裳朝他呸了一下。 “哎哟,不愧是商人之女,这反应,就是比那些大家贵女烈得多,本王喜欢。” 其实并非商人之女都如此。封长宁的母亲不喜自己商女的身份,嫁人不嫁商人,教女也没有按照商人的套路来。 她给她选了另一条教育道路,将她朝高门贵女的方向靠,她成功了,封长宁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甚至她请的西席都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儒士大师,于是封长宁的气质比之京城许多贵女都好上许多。 但是她也失败了,她没有教苏言裳一个当家主母应该学会的另一面。 “你这若有所思的样子,叫本王怎么说呢?太诱人了,本王克制不住要怎么办。” “我要吃东西。” 喂也好,自己吃也罢,苏言裳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被丈夫一家人害死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吃饱才是大事,其他都是小事。 吃饱了才能逃跑,这是五年来,她思考逃跑这件事得出的很重要的条件。 宁王勾唇一笑,没有给她松绑的打算,拿起侍卫烤好的饼,递到苏言裳的口边。 苏言裳吃了进去,他又喂她一口水。 “你要永远记得本王的滴水之恩啊!” 宁王掰下一块烤饼,吃了一口吐了出来。 苏言裳挑了挑眉毛,面露讥讽。 宁王将一大块饼塞到苏言裳嘴里,她头一撇,咬下一大块,在口里咀嚼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也不见有多狼狈。 另两个侍卫与宁王一样都没吃东西。 “你们什么情况?”宁王问道。他怀疑环绕他们的空气有毒,必须早些采取措施。 “回王爷,小的就一直觉得呼吸困难。”其中一个侍卫敲着自己的脑袋。 另一个侍卫也说道:“刚刚奴才还觉得好好的,还笑他身体不行来着,现在可好了,就不舒服,哪儿不舒服也不清楚,就不想吃东西。王爷,我们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先吃药丸再说。”宁王现在不仅想吐,还头疼。 从进到山里,他们越国每人都吃了一种药丸,一日之内可以预防一般毒物,比如南边山林常见的瘴,从昨日傍晚算到现在,刚好一日。 宁王加了一颗药,叫那二人也各吃一颗。 他看了眼苏言裳:“你有哪里不舒服?” “头晕。” “头晕还能吃下那么多?”还吃得那么香?宁王怀疑。 “我是头晕,不是喉咙晕,为何吃不下?” 三人尴尬一笑。 面不改色地说谎她已经学会了,其实她没有半点不舒服。 宁王将一颗药丸伸到她嘴边,又缩了回去:“哼,还是不要浪费在你身上了,这药丸珍贵,万一几日都出不去呢?” 苏言裳面无表情。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宁王安排两个侍卫轮流值守,自己卧在厚厚的披风上睡去。 苏言裳靠在干草堆上,被绑在身后的手不停地滑动。 ?t=20230212225242 第45章 逃脱 刚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袖箭已经被那两个侍卫拿走,也没了打猎时用的弓箭,就算有也打不过对方,但是,比武功她不行,逃跑她还是有些办法的。 上回郭娘子被绑架之后,她知道自己应该多一些应对危险的准备,就趁空闲到京郊的山上采了一些草药,制成了各种药丸。 这次来青鸾山,有没有其他宝藏她不知道,但有用的中草药比京郊那些山多上许多,她的心底默默兴奋。 此刻她手中用的是她制的一种可以溶掉绳子之类物什的药丸,之所以没有被那两个侍卫发现,是因为她制衣裳的时候做了许多暗袋,小小的药丸就藏在宽腰带上某些刺绣下的暗袋中。 不懂其中门道的人摸上去,也只会觉得那只是刺绣罢了。 而且,整条腰带都有这样的暗袋,她在几个位置都藏了药丸和银针,这就是从手绑着的位置,后边的暗袋中掏出来的药丸。 因做成了固体,溶解绳子的能力比之液体低了许多,她必须一划一溶,而且因为药丸太小,她掏了许多次暗袋。 随着篝火越来越弱,绳子也断开了。她看向宁王,再看向那两个侍卫。 看守门口的那一位因空气稀薄,已经迷迷瞪瞪,另一个更是睡死过去。宁王躺在披风上一动不动。 她从暗袋拿出三颗白色药丸,分别喂进三人口里,入口即化,此刻三人真的陷入昏迷了。 考虑到他们之前吃过自己带来的解毒丸,可能会导致药效降低,昏迷的时间不会太久,她扯开了他们腰带,同时将宁王身下的披风取出,裹在自己身上。 外头飘起了雪,她毫不犹豫地出了洞门,凛冽寒意并不能让她退缩,她解开拴着的马,骑上飘然而去。 行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万籁俱寂的夜里,她听到了其他的马蹄声。 他们那么快就醒了吗? “你是谁?”几个彪形大汉从山上的方向下来。 不是宁王!这么晚了这荒山怎么会有其他人? 苏言裳使劲催马,只可惜她骑的马明显不敌对方。 刚刚她没有选择宁王的马,就是担心那匹马太烈,自己驾驭不住,只是现在,她后悔了。侍卫的马又哪里能同主子的马媲美,又哪里是山里驰骋惯了的马儿的对手。加上地上有了积雪,她和马的经验都不足啊! 回头看这些人的打扮,与山下明显不同,雪光的映衬下可见皮肤黝黑,应该是常年在这山的高处生活的人。 那几匹马很快超过苏言裳,横在她的面前挡住去路。 来者不善! 如果开口,他们便会知道她是女子,她的处境也许会更危险,谈判是不可能了。 如今身上没有袖箭,光是比力量,她就输了。 “十年都不见一个人上山,今儿竟然遇到个人,还挺稀奇!抢人都不需要下山了都。” 苏言裳整个人裹在黑色的披风里,除了脚底板感到冷外,其他地方还是暖和的,但此刻心里拔凉。他们是山匪! 真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莫不是今日山下狩猎的人?据说都是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人家,那应该有些财。” “哼,青鸾山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没有过地界不管,进了老子的地界,休想再回去,抓起来。” 那山匪一个手势,两个“小弟”就要上前拉扯,正在这时,山上又传来马蹄声,过来就是进攻,三人与几个山匪缠打在一起。 来人正是宁王几人。 此时他们的剑法凌乱,步伐虚浮,完全不出章法来。而对方几人功夫着实不错。 苏言裳没有犹豫,趁乱逃走。 一个山匪见她要开溜,刀便朝她身上一扔,那一瞬间,宁王闪电般扑了过去,奋力将刀挥开,因药物作用,力量不济,他的剑被弹开,加上脑袋始终昏沉,一个控制不住身体,落地时整个人撞到了一旁的山石上。 “啊——”苏言裳忍不住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她立即蹲下,想要查看宁王的伤势。 宁王邪肆一笑,脑袋昏沉也不忘调戏小娘子:“怎么,你心疼我了?” 他面色发白地望着苏言裳的俏脸。 晶莹的白雪衬托得苏言裳的小脸如白玉般光滑,又似是萤石般耀眼。 真美啊! “这倒不是。”主要是她给宁王下了毒,否则,他也不会那么被动。 苏言裳紧张去找解毒丸:“给你解毒,但要给我银子。” 这颗药丸是万能解毒丸,本是为预防万一自己用的,给这人可惜了。 宁王无奈一笑:“你给我下毒,我还要给你银子?” “我什么时候给你下毒了?” “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本王喜欢——” “嗯?她是女的!”山匪兴奋大喊。 “赶紧解决他们,把她抓了。” 几人兴奋之下砍人更猛了。 宁王猛然跳起,将苏言裳护在身后,继续无章法对敌。 见他动作越来越被动,苏言裳感觉糟透了,宁王对这空气稀薄很是敏感,即使解了毒还是那么弱。 “你过去绑那女人,我们来解决他几个。” 一个山匪直接将苏言裳扛在肩上。 “都怪你宁王,要不是你拿走了我的袖箭——” 宁王听到,转身追上扛了苏言裳的人,背后被另一山匪的刀划了一下。 “宁王!你这个蠢——” 嘭的一声,扛着苏言裳的人半跪了下来。 “麻蛋!臭娘们儿——那是什么?” 倒挂在山匪背上的苏言裳在晃动中将寒光闪闪的银针扎进了那人的脖子。 随着一声大叫,他就想要去扒拉,苏言裳知道她扎中了。 好在那人没戴围巾。 苏言裳不顾他乱甩,狠狠地将针头摁了进去,那人吐了一口血,额头点地倒了下去。 “老七——” 那几个山匪动作停滞的瞬间,宁王几人趁机将对方打到。 三人都受了伤,苏言裳还好,只是皮外伤。 “我们得快离开,万一他们有同伙,以你们的状态定是对付不了的。” 宁王将苏言裳身上的披风扯掉,穿在了自己身上:“这是本王的,你穿得倒是随心所欲。” 寒风阵阵,苏言裳打了一个哆嗦:“是你将我带来这儿,总要负责吧,我本不会来这破地方!” 宁王唇角一勾,伸手正想挑起苏言裳的下巴,却被她一巴掌拍掉。 想想其他女子,比如苏姑娘的表姐冯大姑娘,被他调戏敢怒不敢言,实则无趣,看看这位表妹,够野! “好,本王负责!”说着,他骑上马,将苏言裳一捞,披风一合,整个人就在他的怀里了。 “敢靠近我他就是你的下场。”苏言裳举起一根银针,猛地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你这女人!找死!你给我滚下去!”宁王说着就将人甩了下去。 刚摔地上的苏言裳忍住疼痛,跑到山匪面前,将其中一人的兽皮马甲脱了下来,反着穿到自己身上,以免山匪的同伙看到熟悉的衣服会怀疑她。最后毛皮帽子也戴上。 宁王想到了他的腰带,脸瞬间黑透:那女人脱人衣服就那么利索? 几人驱马往山下奔去。 苏言裳不是没想过用银针直接将宁王他们也弄晕了好脱身,可是万一又遇到其他危险,她一个人怕是对付不了。 想要逃跑只能等待时机了。 前行了一段路程,他们又听到了不和谐的马蹄声。 苏言裳的眼眸瞪得老大,此地山道上已经没有积雪,天空无月,林渐茂密,她看不清来人的脸,逐渐清醒的宁王却是看清了:“齐世子?” 听到这一声称呼,苏言裳也看到了对方,后头还有易凌云,霎时间眸间星光闪耀。 “齐世子,快救我!越国人将我掳了去,他们不安好心!” 一时间,苏言裳已经到了齐云苍二人的后面,齐云苍和易凌云如山般挡在她的面前。 “宁王最好记住,这里是安国的国土,而不是你们越国,由不得你如此放肆。”齐云苍正气凛然。 按说他没上过战场,不知为何会有如此气势。 宁王气结,指着苏言裳:“你——” “哼!你什么都跟本王做了,就不能给本王一些面子?” “岂有此理,身为一国王爷,竟然对他国女子如此无礼,越国果然学不会礼仪!”易凌云道。 “呵呵呵,你们安国人不是最瞧不起商人吗?怎地对这商人之女如此维护?苏姑娘若是觉得在安国待不下去了,就来我们越国,我们欢迎你这样聪慧的女子,不会因为你是商人之后就看不上你。”宁王说着,挑衅一笑,打马离开了。 “苏姑娘,你是如何被他劫持的?”易凌云问道。 之前她在马上倒吊着,就在想这个问题,会是冯佳贤吗?她的调料一定有问题,但她会那么明显地表露吗? 或许这才是她的聪明之处,在人面前总是一副大度、善良、友好的样子。 还挺厉害,那么快就跟宁王联起了手。 如果不是中了迷药,被劫持那么大的动静谁会不醒来?烧烤的味道太重,是她疏忽了。 加上她真的没想到,冯佳贤已经知道她自己是沈氏的亲生女儿,定宁侯府真正的嫡小姐,仍然要对她下手。 苏言裳转过头,看了眼齐云苍—— “齐世子,你为何要救我?” “嗯?”这算是什么问题? “我是问,之前我差点被蛇咬,被宁王刁难的时候,你为何要救我?” ?t=20230213234856 第46章 又见苏言裳 “一个安国人,被越国人如此为难,本世子自然是要管的。” “也就是说,无论被为难的是谁,你都会出面咯?” “是的。”齐云苍的回答毫不犹豫。 易凌云似乎听出了某些不同的意味。 苏言裳倒是想起了那个人:易大将军忠诚爱民,总在义无反顾地保护着安国的子民。 当然,除了他的妻。 “快来看看,这边是不是有一条道?”梅若莲指着一个方向道。 走了许久的一队人马急需有人给他们带路,见有人说找到了其他路,几乎绝望的众人像是终于被浇灌的枯萎禾苗。 “是,这边本是一条路,只是被草叶覆盖了。” 一个护卫立即前去探查前路,回来后说道:“前面可以走通。” 所有人,毫不犹豫地将马头朝那个方向摆去。 没人注意到梅若莲渐渐远离了这队人。 离开一定距离后,她打马飞快前行,骑马在前头带路的,是当年和她父亲一起勘测此处地貌的当地人,是土生土长的猎人,对青鸾山再熟悉不过。 冯佳贤一行人走了许久,仍然没见到营地,而且越走越是困倦,雾气鬼魅般升起,前路越来越看不清了。 贵女们体力耗尽,又害怕又困乏,一人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让我回家,我想回家,我再也不来了——” 哭声引得林子周围一阵骚动,将透支的精神扯了扯。 空气静止了一瞬,那人压着声音继续哭:“那么多的护卫,都不能带着我们走出去吗?” 二皇子妃此刻也很是绝望。她身份高贵,却处处被身份低微的太子妃压上一头,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趁对方有身孕不能参加,可以充分让自己发挥,却是遇上这么多困难。 不得不说自己的运气就是没她的好! 冯佳贤刚想问梅若莲这路的情况,毕竟她的父亲曾经来过这山里,却是遍寻不见人影。 “你们谁见到了梅姐姐?” 贵女们连眼皮都懒得抬,梅若莲与冯佳贤不同,家族不显赫,自己也不优秀,平时就不太会有人关注她。 见没人理睬,冯佳贤又找了几遍。 “她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这回倒是让贵女们紧张了起来。 苏言裳失踪的原因不管是什么,都已经给贵女们的心里埋了阴影,这会儿又一个大活人无缘无故不见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们? 确认梅若莲真的失踪了,二皇子妃开口道:“不要着急,我让一个护卫沿途过去找她,这儿离刚刚她说话的岔路口应该还没多远,定是能够找到的。” “刚刚我还见她,没注意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会被饿狼叼走了吧!” “你别胡说!等会儿好的不灵坏的灵。” 话音刚落,一声狼嚎划破夜空——嗷—— “啊——啊——”贵女们反应过来,瞬间挤在了一起。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会将它引过来的。” “那是什么?”一贵女压低声音道。 大家都没听过狼的叫声,但话本子里有说过:狼的叫声,和猛虎充满爆发力的吼叫不同,它悠长而瘆人,悲怆而凄厉,孤独而荒芜—— “该不会真的是狼吧!” 一个护卫确定了她的猜想:“是狼,我小时候听过,那就是狼的叫声。” 接着,又传来了几声狼叫。 “我们还是换个方向吧,那前面似乎不对。”一个贵女压不住猛烈跳动的心,说话都带了颤抖。 走了那么久没见到营地不说,还遇到了狼,定然是错误的方向。 她很焦急,下意识便转了马头,往来的方向奔去。 护卫想拦都拦不住。 他们是护卫,但也是下人,且对于山林的经验着实不多,主子做的选择,无论对错也只能听从。 其他心思摇摆拿不定的贵女,见有人带头离开了,也纷纷做了选择,都想快些离开这可怖之地,前面有狼太危险! 见大家都跑了,并不想跑的贵女也不得不跟着跑,毕竟不能孤军奋战,跟着大队伍才是最安全的。 二皇子妃此刻也阻止不了任何人,她也不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跑着跑着,大家都逐渐发现,这不是来时的路。 一贵女暴跳着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带路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确实,来的时候可没见过那么空旷的地方!” “我好冷,能不能给我火把。”有人颤抖着说道。 “我也是。”她抖得眼泪都出来了。 晌午的时候那么暖和,谁能想到夜里那么冷呢?谁又能想到夜里会不在营地呢? 这一刻,吸进鼻子的气息是冷的,手是冷的,脚是冷的,心也是冷的。这一辈子都没经历过那么多困难的她们只想抱在一起取暖。 在府里不好吗?晚上躺在被窝里,有一大群丫鬟围着自己打转,冬日不会冷,夏日不会热。 绝望,让大多数人不想再动了,或目光呆滞,或直接缩在了马背上,甚至因为颠得想吐,想直接下马。 “嗷——嗷——”又听到了狼的叫声,听起来似乎比刚刚还要接近。 马儿们突然惊乱起来,马撞马的,有的人掉下了马,有的人是真的不想骑马了主动翻下去的。 一瞬间还在马上的只剩二皇子妃,她也想下马,但已然完全控制不住。 护卫想救人,但一片混乱无从下手。他们人数不多,本以为保护贵女回营地绰绰有余,谁知…… 见那群马载着二皇子妃往一个方向跑去,几个护卫强行上马追了过去。 这一瞬间的工夫,没上马的护卫都被马蹄踩伤或踢伤,伤亡惨重。 几声凄厉的尖叫和着狼的叫声冲击着耳膜,让人崩溃不已。 突然,脚下的地动了起来,贵女们全都滚进了一团迷雾中。嘈杂的声音被淹没,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半夜里,苏言裳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就见山包上滚下来一帮子贵女,且个个狼狈不堪,动静停下来后,她上前查看,但没有一人醒着。 “嗯?全都昏迷了?”苏言裳朝上看了看,只见一团迷雾笼罩着山顶。 “难道是……” 之前她和齐世子易凌云三人找了个地方生起了一堆篝火歇息,不多久有人向他们射箭,二人与对方对打起来,越打越远,她便原地等着。 久不见二人回来,却等来了这群人。 苏言裳先去找两个小姐妹,把了脉。 她拿出了银针,分别在她们的几个穴位上扎针。 一炷香的工夫,二人醒来。 “阿言,你去哪儿了?”三人兴奋地互相抱在了一起。 谢心媛将她失踪后的情况说了。 “我应该是遭人算计了。” “一定是,是谁?”苏言裳与君天湘对望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先不管了,天寒地冻,先烤火吧。” “那她们怎么办?怎么都没反应?”谢心媛好奇道。 “你们下来时就是这个样子!”苏言裳道:“可能是上头的雾气有毒。” “那我们——” “这还用说,定是阿言救了我们呗!”君天湘对苏言裳的医术无比信任。 谢心媛在人群中找到谢心敏。 “你那个姐姐啊,哼,亏你还关心她,对你那么不好。”鄱阳郡主道。 “雾气怎么会有毒?”谢心媛不解。 “我们南边的山林多的是有毒的雾气,别大惊小怪的。”君天湘不屑道。 “那她们这样不要紧吗?” “那就要看她们想不想要紧了,目前还没死,放心。”苏言裳眼神晶亮。 君天湘感到大型生宰现场可能就要来了,她很激动。 三人在贵女旁生了篝火,以免她们被冻死。三人围着另一团篝火。 此时天已渐亮,三人在溪边洗了把脸,整理了头饰。 苏言裳和君天湘在小溪里抓了几条鱼,三人烤着吃了起来。 大家陆续醒来时,已霞光漫天,白雾已散去,见周围有篝火,有人朦胧中惊喜道:“这里是营地吗?我们回到营地了吗?” “不是,这里是哪里?” “谁点的篝火?” “我们点的,你们就感谢我们吧,若不是我们,你们昨晚怕是要冻死掉。”君天湘道。 清醒过来后,贵女们难免失望。 “有什么吃的,赶紧给我拿过来。”杨琼饿得不行,见到苏言裳鄱阳郡主和谢心媛三人似乎正在烤吃的,想要分一杯羹。 “苏言裳?你怎么在这儿?不是找宝藏去了吗?”贺彩璋见到苏言裳就要暴跳。 冯佳贤脸色苍白,身上和所有贵女一样,滚下山的时候,有了不少外伤,好在山头比较平滑,没有太多树丛石头,伤害不大,只是衣裳头发脏乱一些罢了。 但她看到苏言裳衣裳干净,甚至还穿了一件毛皮马甲,头饰整齐,此刻竟坐在篝火边慢条斯理地烤着吃食,明显没有昨天她们那样惨痛的经历。 “表妹,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不在这儿,怎么给你们烤鱼啊?”君天湘讨厌极了冯佳贤这个罪魁祸首。 “这是给我们烤的?”一平时很看不起鄱阳郡主的贵女道。 “别想得那么好,这是要收银子的。”受苏言裳的启发,她觉得除了卖药之外,还有其他发家致富之物。 “鄱阳,别以为你是郡主就能够阴阳怪气的,这儿的贵女谁都是有身份的,你还收银子,你们南蛮果然是穷山恶水,连烤鱼都吃不起吧!”杨琼见三人不给她拿吃的,又冷又饿,还得狼狈地自己烤衣裳,简直气坏了。 “不会是和苏言裳在一起久了才这样的吧?毕竟那就是个商人。” ?t=20230214212024 第47章 欠条 不知哪个贵女帮腔道。 其他贵女也很不满,如今都到这地步了,竟然还要宰银子,就不能有点儿互助精神? “现在吃不起烤鱼的是谁啊?杨大姑娘,你嘴巴那么臭,怎么看都不像是高门贵女,该不会是杨家捡来的吧!”君天湘本就是个嚣张的主儿,哪里会忍受杨琼的跋扈。 口臭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君天湘可能不知道,加上之前口臭方子的事,这是触了逆鳞,让杨琼瞬间爆发了。 本在烤着火的她直冲到苏言裳她们几个面前,一脚将她树枝支起的烤架踢飞,那上头架着烤的几条鱼也远远地飞起,落到了远处的地上。 “鄱阳,虽然你是郡主,但我可不怕你,过几日你就要离开京城了,皇上都不让你们全家待在京城,你在南蛮能把我怎么样?” 苏言裳三人齐齐站了起来,惊愕地望着她。 君天湘忍不住,一口番地的粗口就爆了出来。 苏言裳一旁摊摊手道:“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就不让你们赚这银子!” “我说,鱼没有了。” “还不快去抓?” 三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君天湘道:“杨大姑娘,我们见你们可怜想卖给你们的,如今没办法了,你命贱,连鱼都吃不到。” 她说着,还特地跑了几步,捡起地上的几条半熟烤鱼,一条一条扔回小溪里。 什么?众人睁大眼:那鱼本是给她们烤的? 她们本来是可以吃东西的,都怪这个杨琼。所有人齐刷刷用埋怨的眼神望着她。 “郡主,苏姑娘,谢姑娘,我愿意付银子,你们能不能给我抓几条鱼?”有贵女比较活泛,提出了请求。她可没那抓鱼的能耐,连府里池塘里的鱼她都抓不了。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一呼百应。 杨琼气得倒仰。 君天湘却说:“没了,不抓了,我们累了,一晚上帮你们点篝火,保你们的人身安全,还没收费呢,现在还想我们继续劳累,我可不愿意。” “可是你们不也要吃吗?就顺便抓几条,求求你们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都已经吃过了,刚刚真的就是帮你们烤的。” 君天湘话音落,杨琼更感芒刺在背。 “二皇子妃呢?有没有人看到?”冯佳贤第一个发现二皇子妃不见了。 “护卫呢?都去哪儿了?” 一贵女登时就哭了:“完了完了,我们全完了,食物也没有,这回家的路也找不到,呜呜——我为什么要来这儿——” “你别哭了,谁还不是,你以为就你一人?你这样我很烦。” 冯佳贤道:“谁说没有食物,刚刚表妹都说了,她们吃过了,不过是些鱼,她们能抓来,我们一定也能!” 二皇子妃不在,更是她京城第一才女发挥的时候。 “说得那么容易,我说冯大小姐,那是你的亲表妹,怎的不给你留一条鱼?”杨琼讽刺道。 “谁说没留,不是被你一脚踢没了吗?”贺彩璋这可不是帮着苏言裳说话,只是没想到一直对自己和佳贤表姐很巴结的杨琼,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听到这话的谢心敏气得冒烟:人家只是表姐妹,自己的亲妹妹还没给自己留一条呢! “谢心媛。”谢心敏示意谢心媛和她到一旁,“你要想清楚,要是母亲得知你竟然不帮我,定会让你好看!快去给我抓几条鱼烤了。” “好的,姐姐,我尽量。”谢心媛没有拒绝,“如果是我抓的鱼,自然是不会收姐姐的银子的,若是鄱阳郡主和苏姑娘的,她们可是要收银子的哦!” 谢心敏气结。这个妹妹变了! 她很气愤,率先撩起衣袖,来到溪边,准备动手捞鱼。其他贵女没有办法,也自给自足地下手了。 可是一炷香过去了,两炷香过去了,几十个贵女在溪边,没人捞起一条鱼。 “哈哈哈……”君天湘在一旁笑弯了腰。 杨琼绝望极了:“鄱阳,有什么好笑的?” “哎!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收银子了吧!因为这是独家生意,我们只做别人没有的。” “我就不信了。你别说话!我的鱼儿都被你吓跑了。” “你才吓跑了我的鱼呢!” 几人争执中,君天湘抽出鞭子,猛地往水中一抽,一条巴掌大的鱼儿就飞到了空中,她跑过去接住:“这么小啊!” 说着便又丢了回去,看得一众贵女有火不敢发,于是,看杨琼就更不顺眼了。 接着又是一鞭,一条大一些的鱼出来了:“谁要?” “我我我——”饿晕的众人几乎不顾礼仪地去抢。 “价高者得。” 贵女们想了想:“五文——” “五十两起步。” “你怎么不去抢!”一个贵女道。 谁在家里还不是被供着的主,谁还不是千金大小姐?谁要受这个气! “看来是不饿。”君天湘拿着鱼的手甩了甩。 “哎哎哎——我要,我出五十两,只是现在没有,能不能先欠着。” 苏言裳拿出随身碳笔和纸笺,让对方写了张欠条,签了名。 她小跑到篝火旁,也不想要不要处理一下这条鱼,就用一根细木棍插住鱼烤上,却是弄了半日都插好。 不太擅长抓鱼,但是擅长烤鱼的谢心媛走了过来,问其要不要帮忙。 当然要啦!再贵都要!欠条签字! “杀鱼清理烤熟,总共十两。”谢心媛声音柔柔地说道。 苏言裳借了一贵女的小刀,削了一根长树枝,加入了叉鱼的队伍。她也是一插一个准,看得大家惊奇和羡慕不已! “苏言裳,再怎么说我们都是表姐妹,这不应先照顾姐妹吗?”贺彩璋道。 “你不是会琴棋书画吗?”苏言裳道 “当然会,那又怎么样?你想让我教你?我贺彩璋虽然没有佳贤表姐那么出色,但也是在冯氏女学念书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让我教我就教的。你天资愚钝,我劝你还是不要学了。” “呵呵——”苏言裳忍不住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有琴棋书画就够了,并不需要吃东西。” 有人想起了昨日准备午餐时贺彩璋说过的话:“……你也就会些裁衣厨艺,这些人人都会,你可会琴棋书画?这才是京城贵女应该学的,佳贤表姐又是这其中最优秀的一个,你应该向她学习。” “对呀,让冯佳贤给你弹一曲,你应该就饱了。”贺彩璋听到了,也附和道,手上不停,继续赚银子。 “说什么呢!这条鱼是我的!”贺彩璋火气冲天。 贵女们忍不住笑,贺彩璋出了高价压她们,第二条鱼就被她竞拍下了。 她极其不情愿地签了欠条,不过,最后都是冯佳贤的母亲出银子,如此想她舒服多了。 谢心媛已经将第一条鱼架在火上烤,又将第二条鱼拿到溪边处理,手法利落,很快又烤了起来。 贺彩璋的鱼烤熟之时,冯佳贤还没拍到。后者望着小溪的方向,其实余光在期盼着贺彩璋。 只见贺彩璋拿到烤熟的鱼,就要咬下去之时—— “哎,我说贺彩璋,你和冯大姑娘不是很要好的吗?为何这鱼不先给她呢?毕竟那么久了她还没拍到。”君天湘道。 贺彩璋嘴巴一顿,手指一紧,慌忙解释:“谁说的!表姐,刚刚我已经碰过了,这给你不太好,我再给你拍一条。” “太假了吧,刚刚还说我们阿言什么来着?你这样双标不好吧!”君天湘不屑极了。 “不打了!”又打了几条鱼后,苏言裳收了木鱼叉。 “哎,我们还没有呢!怎么不打了呀?”众贵女七嘴八舌。 “因为没有纸笺了,你们就写不了欠条,怎么打呀!”苏言裳一本正经。 众女哑然。 君天湘和烤完鱼的谢心媛也收了手。谢心敏气得冒烟,却没了气力发火。冯佳贤因好面子,最后也没吃上烤鱼,比起苏言裳,她更气的是贺彩璋。 绝望中,远处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冯佳贤猛地站起,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家也都听到了,都伸长脖子望去。 “大哥,你们都来了?”冯佳贤几乎要喜极而泣。 是一起参加狩猎的男子们。 “贤姐儿,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冯恒见到自己妹妹的形象,吓了一跳。 冯佳贤将大家的遭遇说了一遍,问冯恒为何也会在这儿。 “我们去找阿言表妹,后来太子二皇子他们先回了营地,我们这些还没回去的,后来迷了路,竟聚到了一起,夜里就宿在山上,这是才起身继续寻路,就遇见了你们。” “苏老——姑娘,终于找到你了——”一起出现的齐云愈见到了苏言裳,万分惊喜,跑上前绕着她转了几圈,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苏言裳翻了个白眼:“下回再这样叫我,让你好看!” “表妹,你没什么事吧!我们都很担心你!”冯恒此时也见到了苏言裳,面上欢喜不似伪装。 “表哥我没事!”贺彩璋很是高兴表哥会提到自己,之前她也想嫁齐世子来着,后来知道姑祖母定然要将佳贤表姐嫁给他,便放弃了,但是她要嫁给表哥。 冯恒尴尬地笑了笑。 冯佳贤不喜:大哥最近对苏言裳那个贱人好似很在乎。 “齐世子呢?”冯佳贤担心道。 “倒是一直没有见到。” “看!那边好像是匈国的人。” ?t=20230215205042 第48章 更大的棋盘 有人指着一队靠近的人马道,看样子他们也迷了路。 匈国人本就长得凶神恶煞,这一过来,将贵女们吓得不轻。 只见他们远远打了个招呼,就在不远处落脚休息,安国这边的人齐齐舒了口气。 “表哥我和你说,苏言裳可过分了,自己有东西吃,却不给我们分半点儿,要知道我们这么多贵女,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贺彩璋向冯恒告状。 “要说不分给别人就算了,竟然连亲表姐都不理!最后竟然让我们竞拍,五十两起拍啊!加上杀鱼烤鱼的费用,都快一百两了,一百两还吃不饱你可知?” 冯恒看了眼苏言裳,对方却连一个白眼都没给他。 齐云愈笑眯了眼:跟苏老板混,有饭吃。惹苏老板的,没饭吃! “我们也还没吃早餐,这里有小溪,我们去抓鱼吧。” 见冯恒没有怪罪苏言裳的意思,贺彩璋还想继续上眼药,冯恒却已经转身朝溪水的上游走去。 “你们抓鱼,我们还是去打猎。” 各人分开行动。 有男子的帮忙,大家很快吃上了美味的早餐。那些刚刚花了大价钱还没吃饱的贵女怨声载道。 “苏言裳,我们现在有东西吃了,刚刚的欠条一笔勾销!”贺彩璋说完,看了眼刚刚也被宰割的贵女。 苏言裳无奈摇头道:“贺大姑娘,你今日买的衣裳穿了洗了就是你的,明日再去退银子,有人会理睬你么?” “要不回去问问祖母,这银子我该不该付!”贺大姑娘搬出冯老夫人,看了眼冯佳贤。 冯佳贤瞥了一眼贺彩璋:“彩璋表妹的更好吃,毕竟花了这么多银子!” 面对冯佳贤,贺彩璋也只能干笑。 冯佳贤大声道:“如今大家是一条船上的战友,我们一定要互相帮助,才能战胜困难走出这山林,平日里有恩仇小怨的,请大家暂时都放一边。” “她又开始不动声色上眼药了。”君天湘同情地望着苏言裳,“你的亲戚都是奇葩啊!” 饭饱,大家整装待发,争取今日回到营地。 有男子在,女子们也放心了许多,幸运的是,男子们的马都还在。 匈国和后来加入的几个国家,包括越国的使者也加入了进来,形成了庞大的归营队伍。 没有马骑的贵女们,由安国的男子们分出相应数量的马,然后男子和女子分别两两同骑一匹马。 期间几个国家的人在一些岔路口对于选择哪一条路有了分歧,但分开行走的队伍,不久后都会相遇。 有人悲哀地发现他们又在转圈。 午间,仅剩不多的信号弹发出去,休息吃食物补充体力的时间,也没见救援人员找来,队伍又继续启动了。 贵女们已经没了精神,一个个眼神涣散,犹如丧尸。 倒是苏言裳几个还淡定得很。 看着疲劳的冯佳贤,哀怨的贺彩璋,冯恒觉得,还是言裳表妹最厉害。 走着走着,林子里又起了雾,凉意拂过每个人的领口,从脖颈处溜进背脊。 大家冷得直打哆嗦,有人抽泣了起来。 走着走着,树木似乎越来越少,面前开阔了起来,马儿们却不愿意往前走了。 “驾,驾——” 试了好几次,它们就是不走。 “糟了,怕是有危险,不会是沼泽吧?”一个越国人说道。 他见过这样的地貌,当时他的马正如这样的反应。 他掉转方向,就见即使掉头,马儿也不愿意前行了,后方是比刚刚过来时厚重几倍的雾,且刚刚那雾是白色的,而此刻已经变成了黑色! 反而是沼泽地的方向雾渐渐散去。 本还可以去找些树枝绑在鞋上通过沼泽,可眼下无法去找了。黑色的浓雾看起来比白色的更危险上几分。 有人下了马,往沼泽方向走了几步。 看到越来越清晰的沼泽地,似乎被分割成一块块方形的区域,沼泽的那头是一个矮山包,其上白雾缭绕似仙境。 “去那边,我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是吧?”一个贵女道。 这一喊,似乎所有贵女都同意了这个说法。 “你们确定吗?”越国男子问道。 “反正后头也走不了了,就只能去看看那边能不能回营地。”冯恒道。 “去看看?我倒想看看公子如何通过这沼泽?” 冯恒仔细看了看,突然道:“这沼泽似乎是传说中的上古残局。” “什么?你是说这是一个棋盘?” 一个比安国皇家马场上那个巨型棋盘还要大得多的棋盘。 仔细一看,还真是棋盘。沼泽地被分成了许多方格,方格交汇处有黑色土色和白色的圆形存在。 大概是黑白棋与空位置的意思。 “我听过这个传说,说是九星棋阵,沼泽做成的阵法,没想到真的存在!”齐云愈道。 “你知道得挺多!”苏言裳瞥了他一眼。 “这京城还没什么是本公子不知晓的,和本公子合作,多的是惊喜!”齐云愈嘚瑟道。 苏老板终于看到他的价值了吧! “要不,你走过去试试?”苏老板淡淡道。 齐云愈:“……” 这么说,阵法的那边,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宝藏了。一越国人心里盘算着。他们手上有几份青鸾山的路线图,也不知晓哪个是真的,但有阵法需要通过的,必定不简单。 他必须发信息给宁王,也不知宁王如今何处。 突然有人发现脚下的地面凸出一小块,用脚弹开野草,竟是一块碑:“快看,这里有字。” 冯恒扫过了那些力透石背的金文:“上面说的是,这些都是残局,只需落一子,就能通全程,若是走错,会掉入沼泽。” “如此,我从这头直接穿过那头,不进入任何一个圆形区域不就可以了。”一匈国大汗一拍脑袋,直接冲了过去。 前头果然没问题,他安全地冲到了小山包脚下。 所有人看得紧张。 他的脚将将跨出棋盘,登上小山包时,突然轰隆一声响—— 那人的身形陡然变矮,落入了泥沼,他使劲挣扎,喊叫,众人只听到他凄厉的叫声,却不敢去救他。 他的同伴急得团团转,却也无法,天人交战间,那头只剩一顶帽子浮在沼泽上了。 一声匈国语的凄厉叫唤——他的同伴跪了下来,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几个贵女抱在了一起尖叫,不敢再看前方。 众人心生恐惧,此时许多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想法:最后一个过去,让其他人试一遍,每一个格子交叉点都有人走过之后,剩下的就是安全的。 于是队伍生生后退了一步。 没有动的人也有,就是拥有棋艺自信的冯佳贤和淡定的苏言裳君天湘谢心媛三人。 一越国人哀嚎一声:“棋神怎么不在!噢——他在就好了!” “棋神不在又怎样?我们有我表姐,比你们棋神厉害!”贺彩璋之前没给冯佳贤那条鱼,她要把马屁拍回来才行。 这时,许多人都想起一件事来,他们之中有打败棋神的冯大姑娘。 当时听到冯大姑娘与成安帝说其实是信国公世子打败棋神这话的人不多。安国人都相信冯大姑娘是赢了棋神的。 只要冯大姑娘解了这局棋,他们就跟着冯大姑娘的步伐过去,不就可以了吗? 那格子交汇的地方只能站上一个人,那么一个接一个地走到对面就好了。 大家心里都吐出了一口气。 但谁当这第一,万一冯大姑娘这一步棋走错,这第一人就要完蛋,所以还是要谨慎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来。”冯恒的声音。 “大哥!” “表哥!”贺彩璋紧张道。这是她好不容易看上的男人,一定不能出事啊!她想阻止。 “我相信妹妹!” 冯佳贤眼中含泪:一定要解了这棋局。 他们所站之处比“棋盘”要高上一些,因棋盘太大,她无法一目了然,难度比正常棋盘大了许多。 但看到一半时,冯佳贤的心中狂喜——这是她见过的残局,她见过!她还知道怎么解。 “大哥,那里!” 冯恒确定了冯佳贤指的地方,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停在一块土色的圆圈上。 棋盘复杂,不是棋艺高手,一时间还真看不出来下的位置对不对,而且这个位置还得是一招制敌的。 几息之后,地面出现了轻微的震动,众人紧张地看向冯恒的位置。 “大哥。”冯佳贤是最紧张的一个,这是她的亲大哥,千万不要因为她出事啊! 震动停止,众人再望去时,地面已经发生了改变,刚刚棋盘一般的沼泽已经变了个样,完全成为草地的样子,没有黑白棋子,没有土色地带,没有格子,而是完完整整的一块绿草地。 “看那地面,没有棋盘了。”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众人皆惊,被这奇异的阵法惊到了。 冯恒抬起脚,点了点前面的草地,似乎没有问题,便向前踏出一步,换了一只脚,重复动作,也没有问题。 当他的脚终于踏在对面的小山包上时,冯佳贤等人的心才落了下来。 “是不是我们都可以安全走过去了?”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棋盘没有了,算是破局了吧! 几个人激动地往前冲,旁边的人下意识阻止了一下,那几人就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越国人没有被成功阻止,他踏上了草地的瞬间,地面又开始了震动,这回的震动比刚刚剧烈,且还有雾升起。 那越国人反应过来,转身时却是摔了一跤,他连滚带爬地返回,想要抓住“岸”上同伴的袍角。 ?t=20230216205100 第49章 棋局 那同伴慌乱中感觉到向下拉扯的力道,一个害怕,跑得更快了。 后头那人手中滑过袍角后,掉进了沼泽里,很快大家又看到了一顶帽子,孤零零地飘在沼泽上。 所有人瞪大眼看着这可怕的一幕。 刚刚距离远,他们没看见沼泽是如何将人吞入的,此刻看到了,那就是一张狰狞的大嘴。 “啊——啊——不要!”贵女们害怕极了,好几人抱在一起痛哭出声,“能不能不要向前了,我们返回吧。” “小武——小武——”一匈国人焦急地叫唤,听起来有些许凄厉。 “怎么了?探查得如何?”柯威道。 刚刚匈国的柯大将军派人去探查两侧黑雾的情况,如今只回来一人。 “小武他不见了,很是奇怪,我们相距不过一步距离,说着话,他就不知所踪了,叫也无回应,属下除了一片黑雾,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摸索找去,结果什么都没摸到,他不见了!” 他看着手中的绳子,另一头绑在黑雾外面不敢前行的马匹上,他才得以找到出来的路。 众人脊背发凉。 “我就说黑雾不能碰!” 那说要原路返回的贵女闭了嘴。 震动结束,云雾散尽。 “棋盘——棋盘怎么又出现了。”有人惊呼。 “果然,落一子只能过一人!” “毕竟棋子的位置只能站一人。” “那这个我去。”贺彩璋见冯恒安全走过了对面,想着如果她第二个过去,不就能单独同表哥在一起许久了吗? 于是跑到了众人面前。 “慢着!”就在她的脚踏上棋盘时,冯佳贤发现了不对劲,“棋盘变了。” “你说什么?”贺彩璋陡然停下脚步。 “棋盘和刚刚的不一样,这是另一个残局。”冯佳贤又道。 懂得下棋的人这时候也看出来了,细思极恐。 “如果每次都不同的话,那冯大姑娘要解上几十个残局,才能把我们所有人都送过去,她还得最后一个过去。”有人道出了残酷。 “冯大姑娘,你要……怎么收费?”一贵女战战兢兢地问道。 “怎么会收费呢,佳贤表姐可不是那种人。”贺彩璋瞟了一眼苏言裳三人,“但是要收你们三人的银子!”终于等到了回击的机会。 苏言裳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 “是的,自是不会收大家的银子的。”冯佳贤又收获了一批好感。 轻视的目光扫过苏言裳。 这第二个残局她虽然也见过,但之前却没有解出来。此刻如芒在背的感觉,比太后寿辰那日还甚。 “本将军就不信了,你试试看用轻功!”柯大将军朝着越国的一个侍卫命令道。 “柯将军,这你就过分了,这可是越国的侍卫,不是你们匈国的。”一越国贵族道。 两岸太宽,若使轻功,中间必须借力,这过程不知会发生何意外。 跃跃欲试的几人歇了心思。 大概过了一刻钟,冯佳贤指着一个地方:“就是那里。” 见冯佳贤思考了许久,贺彩璋有些退缩,不敢跨步。但许多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一个人要解那么多上古残局是不可能的,越早过去胜算越大。 于是几个小国的使者争先踩上棋盘。他们不敢两人同时上去,有一个争过去了,其他的也就退了。 那人才站上冯佳贤指的位置,便直接陷了进去。 “啊——救命——”他使出浑身解数要往外爬,却是没用。 沼泽很快就淹没了他的头顶。 “表姐——”贺彩璋后怕不已,一手死死抓住冯佳贤的衣袖。 “你——”那人同国的另一人登时急了,要冯佳贤给个说法,甚至想对她动手,被同伴阻止了。 “我们终究还是得靠她!” “不是,我指对了,是他走错了地方!”冯佳贤狡辩道。 “当时根本就不是她赢了我们的棋神,而是那个信国公世子。”一个越国人说道。 “就是,她没那么厉害,还是得靠我们的棋神。” 苏言裳三人看够了:“我们过去吧。” “我们三个,谁最会下棋?我可不行啊!”君天湘道。 “我……我也只是一般。”谢心媛弱弱道。 “我试试,你们敢不?”苏言裳朝二人眨了眨眼。 “敢,怎么不敢,你敢说,我就敢去。” 不知为何,二人都极其信任苏言裳。她似乎什么都会。 冯佳贤被别国人喷的时候,虽然安国这边也都没那么信任她了,但谁都没有自信棋艺比她更厉害,到最后无论如何,还是得靠她才能过去,所以也没有明着挤兑她。 许久,大地棋盘还保持着刚刚的样子。 “难道是解决一局,才会变化?”也就是说,这局棋一直不解的话,越后面上去的人越安全。 在冯大姑娘都不能倚仗的情况下,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牺牲谁呢?各国之间微微拉开了距离。 这时,苏言裳睥睨地指着一个土色的圆圈:“十六十六。” 话音落,众人只见鄱阳郡主淡定地走到苏言裳所说的位置站定。 有人去牺牲,他们能活着的胜算大上许多。但—— 她没有掉下去! 她竟然没有掉下去。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雾渐起,棋盘变成一片草地,鄱阳郡主走了过去,踏上了对面的小山包。 地面再次变化,云雾起,云雾落,又是一个新残局。 苏言裳看了几息,便说:“三五。” 谢心媛也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了。 她也没有掉下去。她也过去了。 又一个新棋局起,苏言裳就要自己走过去时,有人拦住了她:“苏姑娘,你不管我们啊?” 苏言裳回头,眼神中透着满满的不解:“我干嘛管你们?况且,我敢管,你们敢信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天大的仇怨,最多也就是冯佳贤看不上她,大家为了巴结冯佳贤也不待见她罢了。 其实如果大家知道苏言裳就是东来阁的老板,定会对她友善许多,毕竟谁都想拥有一套东来阁的衣裳,只是她在店里易了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罢了。 “你……你收银子,我就信你。”那贵女道。 苏言裳退后了一步,笑了笑:“五千两一个。” “苏言裳,你太过分了吧!你这是趁机敲诈!”贺彩璋不乐意了。 “我敲你又如何,五千两买命你嫌贵,不买呗!”苏言裳翻了个白眼。 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 “你——” “表妹就那么自信?”冯佳贤很不快,抓鱼就算了,下棋明明是她的强项,怎么又有苏言裳。 而且,她怎么会下棋?一个商女。对了,定是花了很多银子买了棋谱。 “试试看呗。”苏言裳从暗袋里拿出纸笺和碳笔。 “你刚刚不是说没有纸签欠条了吗?” “刚刚用完了,现在就有人没命了不是?谁要签?”苏言裳的声音柔柔弱弱,一点都不像会说这话的样子。 众女无语。这可恶的自信,太过分了。 刚刚拦下苏言裳的贵女第一个签了五千两的欠条。 “七五。” “九十一”冯佳贤和苏言裳同时出口。 冯佳贤严肃道,“这回相信我,没有一个下棋的人能够永远都赢,但这残局我见过,相信我!” 她不仅见过,还自己解了出来。 那贵女犹豫了。 其实她的理智告诉她,冯佳贤的棋艺至少是京城贵女第一的,甚至男的也没几个比她厉害,但刚刚苏言裳似乎很轻松就让那两人过去了,还是在冯佳贤失败了以后。 冯佳贤说那人走错了她指的地方,但同一个棋盘,鄱阳郡主过去了,她落棋的地方和冯佳贤指的方向可不一样。 “你一定要想清楚啊!”冯佳贤坚定地说道。 贵女握了握拳,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她缓缓走进棋盘…… 踏出第一步,她就后悔了。因为这棋盘还不能走太慢,以免它认为你就停在了那里。此刻返回她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而她其实还没有做好选择。真是越想越恐惧。 贵女咬牙走到了苏言裳说的位置,心里默念:五千两啊,只要让我不掉下去,我给苏言裳塑金身。 冯佳贤气绝当场,此刻只希望那贵女被这罪恶的沼泽吞噬。 可惜并没有,贵女好好地站在那儿。 此刻她简直就想朝苏言裳跪拜。 她顺利到了小山包。 山包这边,冯恒等了最久,一开始他疑惑为何那么久没人过来,君天湘的解释让他惊愕了许久。 谢心媛过来后,三人又等了许久才有人过来,听了事情经过,君天湘笑了半天。 “你们看吧,我就知道阿言又开始赚银子了。哈哈哈——” 谢心媛无奈一笑:“阿言真可爱。” 冯恒冷汗直冒:这是可爱吗?这表妹真是,要怎么说她才好! 自从知道冯佳贤害了苏言裳的事,冯恒看她就不再那么偏颇,甚至还觉得这表妹不错,比起贺彩璋性格好太多了,没想到还那么聪明,竟然能解了他妹妹都解不了的上古棋局。 此时,苏言裳已经让十几人成功过了对面。匈国人过去了以后,一越国贵族吩咐他的侍卫试试轻功是否能过去。 那侍卫轻点地面,到棋盘的四分之一处就落了下来,直接掉进了沼泽。 “没想到这儿连轻功都没办法施展!” 越国人的尝试失败,只能依靠苏言裳。 “有现银吗?”苏言裳问。 “没有,不是可以写欠条吗?” “这欠条不给越国人写。” “为何,你这不公平!” ?t=20230217222314 第50章 有一个奇阵 “因为你们讨厌极了。” 谁让你们越国人那么作。 “我们是越国使者,你们安国人应该礼遇。” “礼遇是吧,写欠条也可以。”苏言裳的碳笔唰唰唰翻飞。 那越国人接过欠条一看:“为什么是一万两!” “现金只收你五千两,欠条收你一万。童叟无欺,不接受就让开,下一个。” 那人只好签上了名。 几个越国人都过去了以后,肴国的一个使者忐忑极了。 他们没有越国的财力,这一万两怕是国库都不报销的。 他接过苏言裳的欠条,见上头只写了五千两,千恩万谢地进了棋盘。 最后就只剩冯佳贤,贺彩璋和杨琼了。 杨琼和贺彩璋几次想过去,苏言裳不允许。 冯家贤见贺彩璋居然求苏言裳,心中非常不满。 苏言裳最后将齐云愈也送了过去,把碳笔收进了袖袋。 “你怎么不写了?”贺彩璋紧张道。 “没有纸笺了。”苏言裳摊摊手,“写不了欠条。” 说完,她轻轻松松地走进了棋盘。 “喂……回来——你怎么能这样?”见苏言裳真的不管她们了,贺彩璋转向冯佳贤尴尬一笑,“表姐,我们就靠……就靠你了。” 冯佳贤真想拒绝,或者直接让她掉进沼泽里。还没思量好,有马蹄声传来。 三人转身,只见浓雾中走来一匹马,信国公世子那张英俊的脸越来越清晰。 冯佳贤简直要喜极而泣:“世子——” 接着,齐云苍的身后又出现了几人,是棋神和宁王等人。 “九星棋阵?”齐云苍缓缓开口。 “是,世子见多识广,这里确实是上古的九星棋阵。他们都在那边等着。”冯佳贤大致将他们如何聚集在一起,后其他人都已经顺利过去的消息告诉了齐云苍。 她相信,以齐云苍的见识,他可能会猜到留在后头的人,是执掌棋局,让大家先过之人。 “我实在是已经殚精竭虑了,世子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能不能过去,就靠您了。”冯佳贤一副柔弱欲倒的样子。 棋神阿林也是听说过这个上古棋阵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青鸾山中亲眼见到。 他看了眼冯佳贤:手下败将能解上古残局?他不相信。 “冯大姑娘下一步该怎么走?”阿林想要刁难外加试探。 冯佳贤艰难转过身,望着眼前的残局,这个局她没见过,此刻快速想到破局之法是不可能的了。 她微微靠在贺彩璋的身上,手抵着太阳穴。 棋神冷哼一声。 这时候齐云苍说话了:“五十二。” 杨琼率先反应过来,直接奔了过去。她可是知道那日赢了棋神阿林的,其实是齐云苍。 果然很顺利就到达了对岸。 齐云苍下了马,解了几个残局,帮着安国这边的人都过去了,而越国有棋神,自然不需要他帮忙。 到了小山包,众人已经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只剩冯恒在等着冯佳贤,没有马代步,他们没有走太远。 “这似乎不是咱们摔下来的山头。”一个贵女说道,内心有些绝望。 “从对面望过来,我还以为这就是一个小山包,没想到会那么高。” 他们走过小山包后下了个小坡,便一直都在缓缓上坡了。 “我感觉这一路上,我们一直是被动的,一直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去下一个地方。”冯恒道。 又走了一小段路,风景越来越美,之前的林子以绿色植物为主,这边却是漫山遍野的花朵竞相盛开,古树虬曲苍劲,藤条弯曲缠绕,惹得大家都有些小兴奋。 “不如我们先在这儿扎营,此处如此之美,想必在此吃上一顿美餐别有一番风味。”有贵女提议。 “能找到回去的路再说,天黑还找不到的话,又不知得在什么地方休息一晚。” 一瓢冷水泼下,见到美景才放松的心情荡然无存。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石碑,走进一看,哪里是石碑,是一座墓碑,上头写着“封长宁墓”。 苏言裳猛地停下了脚步,心神巨震。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年她抱着生下的死婴坠崖,重生后发现,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封长宁死了,还以为她因被休离开了京城。 这些人里,有的是真的不知道她死了的,但凶手却是知道她死了假装不知的。 她以为她的尸身定然在悬崖底被野兽吃了,不会有人将她埋葬,但这里却有她的墓碑,而且墓碑后的坟冢上没有多少杂草,定是清明时有人扫墓了。 苏言裳没有怀疑此处的封长宁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人,因为她的心在痛呢!她相信这是心灵感应。 苏言裳当即跪下,忍不住泪流满面。 同样五雷轰顶的,还有齐云苍和易凌云。 “大嫂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已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易家没有人知晓?”易凌云眼睛通红。 当时他娘说大嫂去了庄子上养病,却问不出是哪个庄子,之后久听娘说大哥已经将她休了。 可是那么好的大嫂去哪里找?大哥居然休了人家。 他也跪下,深深地叩了几个响头。 齐云苍没想到封氏已经过世,当时他收到对方让人送来的和离书,就签了字,不久后就去了边塞,没想过她后来会怎样,甚至没有想过那个人——一个满是心机,手段毒辣,不孝顺的女子,他又何必多想。 可是他的亲弟弟和封长宁的表妹看起来都那么伤心,连他弟弟都为她伤心,果然是个惯会收买人心的。 其他看到墓碑的人都有些好奇,但都不认识封长宁,纷纷讨论中,就见二人嘭地下跪,也是吓了一跳。 齐云苍没有下跪,径直离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走了。 虽然死者为大,但她在时弄得易家鸡犬不宁,他母亲因她不知生了多少病,她还差点害死他的骨肉,好在她写了和离书,她也不用葬在易家的祖坟了。 齐云愈见自己的老板跪拜,他也跪下叩了三叩,并没有多问什么。 三人起身,走向人群方向。 走了许久,大家的眼中再也看不到美景,晌午打猎吃饭歇息,下午继续前行。不久,他们走到了一瀑布前。 “表姐你看,有琴。”瀑布旁凸出的石台上有一床琴。 谁都知道冯佳贤是京城琴艺第一的贵女。 宁王眼中划过暗芒。 就是这里,这瀑布之后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他朝属下做出暗示。 越国队伍中的一人跃身跳到了琴边,坐下就是一阵弹拨。 此番操作让其他国家的人都看懵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好表现,见识颇广的齐云苍道:“据说当年琴师杞的琴声,能让瀑布之水逆流,或让水帘变化,当水帘打开,人就能从中通过。” 听着匪夷所思,就算是他有内功也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有阵法加持。 阵法——想到那个大地棋盘,他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那么厉害?水帘后面是什么?” 齐云苍不知道,传说有宝藏。 他瞥了眼越国,原来真的是来寻宝藏的,怪不得提议到青鸾山呢。 不过也只是传说。 “这山横亘于此,我们除了直接翻山越岭,就只有期盼这瀑布后有山洞什么的,好让我们通过了。”齐云苍道。 抬头看那高耸的山峰,所有人直想放弃,都将目光投到了那琴上。 “这么说一定要让这水帘打开了。佳贤,越国人不行,必须得你来。”杨琼道。 下棋的自信被蹂躏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有让她独占鳌头的东西了。 “可我飞不上去。”她看着齐云苍,眼神里充满骐骥。 宁王的侍卫抓住对方肩膀,脚点山石借力,两下就跳到了琴边,顺便将琴师弄了下来。 琴师一下来就跪在了宁王面前:“那琴弦音完全不准,水声太大,我无法调音。” “真是废物!” 越国琴师眼底暗芒乍现。 冯佳贤差点想吐,发现不是齐云苍带她,而是一个男侍卫,她的脸青白紫换了一遍。 宁王邪笑。 冯佳贤坐到琴边,心中忐忑。这个传说她也听说过,但却是不相信的,可此时却真正遇见了这场景,还怎么能不信。 真的能让那瀑布发生变化吗?可是要弹什么呢? 她随手拨了一根琴弦,啪,琴弦断了。 她心中一凛。 冯佳贤稳了稳心神,再次拨琴弦,又断了一根。 “怎么回事,那琴弦好像断了!”聚焦琴台的贵女发现了冯佳贤的异常。 越国琴师勾了勾唇。 之后,从第一弦到第六弦,冯佳贤都是一拨就断。 越国琴师暗暗嘲讽:刚刚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悄悄用内力弄断了六根琴弦,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罢了。 万不能让宁王赏识了别人。 冯佳贤猛然后退,差点翻倒在地,人已汗流浃背。 “天湘,你会飞不?带我上去。”苏言裳道。 贺彩璋冷眼看向苏言裳:“你上去?你上去做什么?又不会弹琴。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你就不要捣乱了。” 君天湘想要抽贺彩璋,苏言裳阻止了:“别理她了,上去吧,等会谁嘴欠直接扔在这里就好。” “你——” 君天湘带着苏言裳飞到了那块石头上。 宁王的眸子闪了闪。这个女人总是能刷新他的认知,每次她做什么,他都期待,比起冯佳贤那朵表面和善,实际阴险的白莲花,这朵表面带刺,内里丰富的牡丹,有意思得多。 冯佳贤见到苏言裳二人时还没反应过来。 “表姐,请起来。”苏言裳对正在愣神的冯佳贤道。 ?t=20230217225137